学者质疑雷公藤抗癌研究成果，称中医药学理依据与西医不同

　　中医遭到基于西医理论的质疑，开始于20世纪初，而在此之前，尽管已有西医在华行医，但其与中医整体上并未有对立。图为19世纪上叶，传教医生托马斯·科利奇在澳门行医的情形。

　　1910年，在上海创刊的《中西医学报》对中医与西医的交流曾起重要作用。其主编丁福保是当时介绍西医最力的人物。

　　“中医是科学”，这个命题直接关系中医的命运。在当代中医学研究界，袁晓这样的学者代表了一个方向，借助现代仪器和实验科学，论证中医药的科学性。然而，在采访中，记者发现，这一方向也受到了部分学者的质疑。



　　裸鼠实验能移植到人吗？

　　裸鼠实验是雷公藤疗效验证的一个关键。然而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中医药发展战略研究课题组的孔小云博士对此有自己的疑问：“我们承认西医的还原分析，对其科学性的论证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其模式生物研究对生物学的发展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比如说裸鼠实验。但是裸鼠实验成果真能移植到人吗？”在调进研究组之前，孔小云曾在广东省中医院有十几年的临床工作经验，他称，借助西方技术的中药科学性研究，经常是通过裸鼠实验来验证的，因此，对这些研究的效果还要打上问号。

　　事实上，对于裸鼠实验的质疑也来自西方医学界自身。裸鼠实验之所以能够经得起西方实证科学的考验，其原因便在于不同的生物物种之间是有关联的，这种关联突出体现在DNA里———裸鼠基因也许同一种人类基因非常相似。

　　麻省理工学院生物学教授温伯格曾因发现人类第一个致癌基因及第一个人类抑癌基因而获得国家科学奖。他就对裸鼠实验提出过自己的看法。温伯格指出实际上十多年甚至20多年来，能治小鼠身上异种移植癌的药物，大多治不了实际患者的癌症。原因便是癌症擅长变异，在培养及异种移植过程中，癌细胞早已变异。

　　而在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中医药战略研究课题组组长贾谦研究员看来，老鼠与人类不是同类，又怎能做类比，这也是西医经常推陈出新的原因。“有一个故事，儿子替父亲去抓一服中药。等抓回来后，中医认为不能用了。为什么，因为体内已经发生了变化。”贾谦指出西医就不会注重体内的阴阳不平衡。

　　对此，中国民族医药学会会长诸国本则认为，事实上现在西方医学界也意识到现代医学界必须从理念上加以调整，学习中国的人与自然和谐和个体化诊疗两个重要内容。“西医是对抗医学，但中医讲究的是整个人体的调整问题，不追求特异对抗病菌、病毒的强行介入方法。两者的相互借鉴才是拯救人类疾病最有效的，也是未来发展的方向之一。”



　　中药和植物药有区别

　　此外，孔小云还提出了一个疑问。在科学意义上被认同的中药是否与我们传统的中药是相同的概念，也是值得深思的问题。

　　2001年，由于疟疾在夸祖鲁-纳塔尔死灰复燃，在医生们对此束手无策的状况下，中国人研制的抗疟新药—————复方蒿甲醚却发挥了巨大的功效。当时在医药界便引起了较大的反响。有研究人员认为作为惟一一种跻身于国际主流医药行列的青蒿素类中药，恰恰能给中药现代化提供一些借鉴。

　　对此，孔小云表示青蒿素本质上是个植物药，它与中药有着鲜明的区别。植物药已经脱离了传统中医的框架。在此之前，也有研究人员提出青蒿素是一个西药，是从中草药青蒿中提取有效成分，按照西医理论研制出来的，不能看作中药现代化的范本。

　　而在诸国本看来，中药和植物药之所以会让人产生混淆，完全是因为中医和西医之间的互相借鉴。现代医学所用的药物，大都是化学单体或合成药，有的从植物中提取，称植物药。它是把有效化学成份从植物中提取出来，或者是知道这种化学成份以后，通过化学手段予以人工合成。“但是，植物药只是该植物复杂成份中的某个单体，与中药直接用该植物的某个部位有很大不同。而西药在研制过程中，经常接受中医的经验，从中药应用中受到启发，或从中药研究中寻找新药开发的‘青苗’。”

　　孔小云进一步指出，中药雷公藤红素的抗癌，也已进入到分子药理学阶段。如果雷公藤红素可以抗癌这一科学论断能应用于人体的抗癌，那么对其的应用，只是针对中药雷公藤的一个成分———雷公藤红素，那么究竟是以西药还是中医的身份面世，也存在着争议。



　　中医疗效不需西方科学检验

　　中医现代化究竟该走怎样的模式？

　　贾谦指出中医的发展不能用西药的标准，中医和西医是完全不同的医药体系，区别就如牧师和和尚。中药必须由中医大夫辨证使用，如果离开中医理论，中药就发挥不出其效用。“而我们要发展中医，必须尊重中医的理论体系，要给中医立法，同时要培养大量的中医，做到不拘一格降人才。”

　　在孔小云看来，中医作为传统文化，近两千年的历史足以证明中医的疗效性。“的确在我们周围经常有人反驳中医的疗效，但是作为临床医生，我还是看到了许多实例。”

　　孔小云表示，最直接的一个便是对SARS的治疗。治疗SARS时，一开始是没有中医的，因为在很多人的观念里头西医是科学。然而根据孔的说法，恰恰在SARS的治疗过程中，中医发挥了其疗效，患者采用中医以后，死亡率大大下降。

　　更为重要的是，中医作为传统文化，发展的时间已经有两千多年。中医药的学理依据完全与西医不同。两千年前，中医医治患者时，关注的不是病毒感染，它追求的是把患者治好了这样一个效果。作为比照，现代西方医学则是一就是一。类似人体患病，它讲究的往往是哪个基因出了问题，但如果是几个基因出了问题，西医又该怎么办？孔小云认为中医的魅力恰恰在于其从整体出发的观念，将病人视为一个整体，在整体把关中医治病人。“现在中药研究中，往往注重于中药活性成分，这些都体现了西医对症治疗观点，离开了整体，针对了局部，结果所得到的活性成分或有效成分是无法真正体现中医用药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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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传统中医的几大质疑：

　　1、中医是通过千百年来的医疗实践，但经验有可能有效，却也非常有限。口口相传的经验往往是靠不住的，含有捏造、夸大成分，或有意无意地进行了筛选（只注意成功的病例而忽视失败的病例）。许多疾病的疗效也不可能只通过经验摸索而确定下来。

　　2、中医疗效无法量化、理性化。要确定某种药物的疗效，必须在做了大量的临床试验、进行统计之后才能确定。传统的中药没有如此严格的临床试验，而现代药物（也就是所谓“西药”）一般都要经过这样的临床试验才会获准上市。

　　3、毒副作用滞后：有些药物虽然对治疗疾病有疗效，但是由于毒副作用过强，也无法使用或必须慎用。对那些急毒、剧毒药物，靠经验还可能发现，但是对那些毒副作用要较长时间才能表现出来的慢性毒，例如药物导致的癌症、肝病、肾病、心血管疾病，凭经验根本不可能发现，必须靠动物实验、临床试验、流行病调查才能查出来。中医对某种药物究竟有什么毒副作用，服用后会对身体器官造成什么样的损害，基本上是一无所知。现代药物在说明书中都会详细说明毒副作用。



　　新知补丁

　　雷公藤：卫矛科雷公藤属植物，是一味中药，产于长江流域以南各地以及西南地区和台湾。同属植物还包括昆明山海棠、东北雷公藤等。雷公藤药用部位是根，其茎和叶也有药用价值。由于此类药材毒性大，且缺乏有效的质量控制手段，因此应用受到很大影响。

　　分子药理学：药理学的一门分支学科，在分子水平上研究医药，是分子生物学与药理学相结合而产生的一门新兴的前沿学科。

　　中药与植物药：中药是中医大夫按照中医理论所使用的药，而植物药根据美国相关规定是“包括植物类、藻类、肉眼可见的覃类以及它们的混合物”，有学者认为，从中药中提取有效成份进行现代化生产的药品是植物药，而非真正的中药。



　　本专题感谢：

　　袁晓（中国科学院武汉植物园副研究员）

　　贾谦（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中医药战略研究课题组组长，研究员）

　　诸国本（中国民族医药学会会长）

　　孔小云（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中医药发展战略研究课题组，博士）
(责任编辑：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