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直做人认真求知

    “正直做人，认真求知”，是我作为科研工作者的处世铭，也是我作为博士生指导教师的育人铭。

    从大学毕业到当研究生，是人生道路上的关键一步。攻读学位期间，不仅要完成高水平的学位论文，还要积累专业知识，训练思维方法，确定发展方向，培养团队精神，建立正直做人、认真求知的人生观。因此，我摒弃了手工作坊的那种师徒关系，鼓励青年人作为科学研究的主人，在了解国际学术动态的基础上，大胆提出自己的独创思想。在一定意义上，科学研究是年轻人施展才华的舞台，很多重大发现和发明是青年人完成的，有的当时还是在校学生或研究生。例如，德国大学生尼斯尔发明的染色法，开辟了神经解剖学和神经病理学的新天地，100多年来一直被广泛使用；英国女博士生贝尔发现了脉冲星信号，导致了1974年的一项诺贝尔奖。我常用这些实例劝说研究生，不要再把自己当成听课做笔记的学生，要将其社会角色转变为科研工作者，争取在研究生期间作出较大贡献，推进科学技术的进步。

    科学研究是极富创造性的一种脑力劳动。只有营造宽松、自由的环境，形成浓厚的学术气氛，才能使科研工作者心情舒畅地安心钻研自然之谜。多年来，我们一直在营造这样的环境和气氛。除了随时与研究生讨论实验中出现的新现象和新问题，我们还建立了课题组月会制度。在每月第一个星期五例会上，每人都要作工作报告，讲实验的进展、问题和想法，在讨论中集思广益，加快了实验的进展。在月会上，有时还安排人报告神经科学最新进展，讲述科学史故事，推荐优秀科学著作，以扩大知识面，开阔眼界。如何查找文献和阅读文献，对研究生也是个重要的训练。在学科交叉、知识爆炸、文如烟海的今天，要熟练掌握计算机检索系统，并把浏览和精读、继承和创新相结合。在阅读文献中，重新发现被埋没的重大发现，在科学史上也不乏其例。

    实事求是，追求真理是科学研究的真髓。在市场经济发展的今天，面对伪劣假冒、抄袭剽窃的不正之风，对出校门进所门的青年人，需要强调科学研究的真髓在于求真，实验设计要严密，实验观察要严谨，数据处理要严格。我们经常用实例说明“三严”的重要性，并制订了有关规章制度。在设计实验时，要突出创新性，重视严密性。如果实验设计不够严密，创新性就有可能无意中变为虚假。所谓“聪明的汉斯”就是一例。名叫“汉斯”的马本来对算术一窍不通，它之所以能用踏蹄表示计算结果，是利用了当场出题人的形体暗示。顺便说，我做的“人体特异功能”试验均遭失败，因为我在试验设计中全然排除了作弊和暗示的可能性。进行实验和观察，则是科学研究的中心环节。1981年两位美国神经科学家获得诺贝尔奖的工作，实际上起源于一次实验观察。他们用幻灯机提供光点刺激，试图记录脑细胞的反应未能成功；但他们偶然发现，每当插抽幻灯片时细胞则发生强烈反应，由此发现了视觉细胞能检测运动边缘，从而奠定了重大突破的科学基础。我经常告诉研究生们，观察到新现象不要轻易下结论，最好先站到“反对派”一边，多提些疑问，再用严格的实验予以回答。为了得到可靠的结论，我们通常采取多学科手段，例如把细胞内记录、细胞内染色与神经通路追踪，或微量离子电泳与组织化学或免疫化学技术结合起来，使得多方面的结果相互印证。在进行数据处理时，强调忠实于实验记录，并注意通过科学分析发现新现象。不迷信书本，不先入为主，能提出问题，会解决问题，也是科学工作者应有的修养和本领。

    科学研究的生命是探索和创新。在科学探索的道路上，每个台阶都洒满了汗水，有时还可能会洒鲜血。要创新，就要允许失败，失败往往是成功之母。在研究生阶段，要培养能够承受探索之艰辛、创新之失败的良好心理素质。也要使他们认识到，有时正确的东西也会受到非议，这就要求能坚持真理，经受住时间的考验。在这方面，科学发现故事是很好的教材。胃育蛙的发现便是一例。1973年，科学家在澳大利亚发现一种蛙，雌蛙产卵后便把受精卵吞到胃里，等孵出蝌蚪并完成变态，幼蛙从嘴腔“分娩”而出。这一发现于1974年写成论文，投到一家著名的杂志，未经评审便被退稿，似乎认为此物纯属子虚乌有。7年后，论文才得以在《动物行为》杂志上发表，1983年又出版了专著《胃育蛙》。可惜这种绝无仅有的动物未及时受到保护，据说已濒临灭绝，令人扼腕叹惜。

    70年代后，研究神经系统结构和功能的神经科学蓬勃发展，以致20世纪最后10年被命名为“脑的十年”。认识脑，保护脑，模拟脑，已成为当代自然科学重大而迫切的任务。我在培养研究生热爱自己的专业-脑科学的同时，也注意培养他们容纳和重视其他学科的学者胸怀。要使他们认识到，在当今的科学研究中，重大突破往往需要多学科科学家的通力合作，各学科是相长发展的。每人的研究领域只是体现了社会分工和个人志趣，重要的不是在做什麽，孰高孰低，而是做出了什麽贡献，取得了什麽突破。同时，也以伟大?谦虚的富兰克林、爱因斯坦、居里夫人为例，注意培养研究生的学者风度和谦虚品格。

    在我们培养的博士生中，平均每人在国际神经科学刊物上发表研究论文3篇，半数以上获得中国科学院院长奖学金特别奖、优秀奖、刘永龄奖和地奥奖学金一等奖。付煜西博士便是其中的突出代表，他于1998年获得了院长奖学金特别奖。在攻读学位期间，我们为他提供了良好的实验条件，包括图像工作站和三色投影仪，他的执著追求和独立工作能力使其在视觉研究中取得了优异成绩。他揭示了视动震颤神经元感受野的真实性质，打破了这一领域里根深蒂固的教条，受到国际同行的高度评价。其间，付煜西等人完成了6篇研究论文，其中5篇已发表在《神经科学》等国际神经科学刊物上。他现在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做博士后研究。

    在培养研究生的工作中，我有三点体会：第一，正直做人，认真求知，老师要身体力行，言传身教；第二，爱生如子，悉心呵护，精心培养，关心他们的生活和工作；第三，学位论文立在科学前沿，技术方法切实可行。这样就会形成吸引力和内聚力，激励研究生努力工作，比水平，比贡献。从我们的研究生来看，青年人的可塑性和科研能力很强。例如，吴冈义毕业于厦门大学生物系植物专业，在攻读博士学位期间，他不仅从植物学领域转到神经科学领域，而且还在国际神经科学刊物上发表了6篇研究论文。他现在美国斯坦福大学工作，已连续在著名的《科学》杂志上发表了3篇研究论文。还有位研究生已有电气工程硕士学位，在攻读博士学位的2年多时间里，不但将其研究领域很快转到神经科学，还完成了4篇研究论文，已在国际神经科学刊物上发表了3篇。他现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脑和认知科学系做博士后研究。他们的共同特点是事业执著，工作勤奋，安心搞高水平的基础研究。对他们的优点和才能有个正确的估计，才能因人制宜地制订出正确的培养措施。

    我殷切希望，从我组毕业的研究生，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记住“正直做人，认真求知”这句话，为科教兴国立德，立功，立言，为世界科技进步和社会发展做出较大贡献。 (责任编辑：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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