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能否设计自身？

人类能否设计自身？

有这么一个笑话：美国现代舞创始人邓肯向英国剧作家肖伯纳求爱，理由是想生一个兼有母亲的美貌和亲的智慧这样的优秀孩子。对此，肖伯纳的回答是，假如孩子不幸却有父亲的容貌和母亲的智商呢？必须指出，这个笑话是对邓肯的不恭，因为邓肯的智慧与她的容貌一样出色。但本文以此开头，是想点明一个极为朴素的生活常：孩子尽管是父母的行为所致，但主动地选择个特定的孩子却非父母所能。然而，现代技正试图向这一传统的常识发起挑战，设计一个婴儿是否可能？它将给人类的未来带来何种深远影响？这就是《设计婴儿》一书的主题。

1978年7月25日，午夜刚过，世界上首例试管婴儿在英国诞生。对这一事件的意义怎么强调也不为过，因为它是人类通过技术手段成功干预生育过程的开端。随即，各种质疑批评纷至杳来。它们主要集于：人类生命能否像机器一被制造？是呵，我们已习惯了技术控制各种非生命或非人类的对象，想不到技术已在不知不觉中控制了我们自身，而且是最为隐秘的过程—生育。尽管媒体对此一片哗然（难免炒作之嫌），但新技术仍在不可阻挡地接连问世：胚胎冷冻；卵子或精子捐献；代孕母亲；对体外受精的胚胎进行采样和基因扫描等等。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自然地受孕，自然地分娩，是一个最为自然的过程。然而，对于那些身患各种生殖系统常的成年男女来说，除非借助于人工辅助生殖技术，否则难圆为人父母之梦。生育难道不是人的基本权利之一？就此而言，人工生殖辅助，作为一种技术，是该得社会的宽容还是谴责？看来本书作者是倾向于前一种立场的。

问题是，这些人工生殖辅助技术不仅仅是一种治疗手段，它还能走得更远。比如，借助产前诊断，不仅有助于剔除先天遗传缺陷，它还有助于父母选择一个特定的孩子，邓肯的设想果然有望实现。对此，伦理学家忧心忡忡，因为他们担心人类正在进入一个本该属于上帝的领域。人能否扮演上帝的角色？对此争论颇多。伦理学家通常站在反方立场，其实他是默认了一个前提：自然的就是好的，因而人不能干预自然的进程。但自然是否就意味着完美？对此，达尔文的体悟极为深刻。自然不仅惊人地挥霍奢侈、残酷无比，而且进化中的完美也比比皆是如人类由于直立行走而使妇女的分娩变得困难等等。当然，生命体确实有着极为精湛的自我保护和修复机制。即使在经历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核辐射泄漏这样的事故之后，畸形胎儿的出生率还是远没人们想象的那样高。生殖系统似乎有着一种神奇的能力可以抵御灾害。受精前，绝大多数有严重缺陷的精子与卵子自然地被消灭了；许多异常胚胎也会以自然流产方式被清除。正是这种运作方式保证了下一代的遗传品质。但自然界从未建立一个绝对完善的监控系统，即使孕妇年轻而且身体健康，仍有大量不完美的胚胎逃过监控导致畸形胎儿的出世。这就意味着生育是一项具有高度风险的事业，对此，人类通过技术之手加以干预，以弥补这一缺憾，似乎无可指责。

众所周知，现代人的寿明显延长，但妇女的绝经年龄依旧如此。女人不能像男人一样活到老，生到老，这是上苍对女性的恩宠还是不公？一言难尽。通过代孕母亲或卵子捐赠等方式，现代医学试图使女性延长生育期，让她们在功成业就之后，依然能够享受做母亲的乐趣。不过此举也惹来了一片质疑之声，认为让可做祖母的女人勉为其难地去做母亲，是对自然规律的拒，得不偿失。但千百年来，一个可作祖父的男人幸得贵子，人们顶多给予道德上的另眼相看，因为这并不违背自然。

对于人类祖先在伊甸园中犯下的原罪，上帝的惩罚是让男人汗流满面才得糊口，让女人必将经历生育的痛楚。事过境迁，今日的成功男士无须汗流满面就可享受富贵生活，而上帝对女人的咒语却仍未失效。不过，科学家正在设想人造子宫，它甚至比天然子宫更好。首先，它的无菌性可避免母亲传染给胎儿细菌或病毒；其次，营养的优化配置可防止因母亲偏食或有代谢性疾病而使胎儿受累；最后，胎儿的动静尽在掌握中，一旦发现异常，即可终止发育或是作相应治疗。还有一个好处作者没有挑明，那就是妇女从此彻底摆脱生育带来的便和痛楚。当然，这项技术仅在设想中。

总之，现代技术正在不断挑战自然的就是好的这一信念。对此，伦理学家有充分理由提出种种质疑，以便让技术不致失控。但另一方面，一个必须承认的事实是，人的本性是由技术所塑造，自从50万年前人类懂得利用火之后，我们就在逐步加强控制自然的力量，以谋求更好的生存质量。技术的本质就是反自然。在此意义上，人与自然的和谐，自然的就是好的等信念该如何才能得到有效的辩护？尤其是，当技术的触角延伸至人类自身时，这一问题就显得尤为敏感和迫切。设计一个婴儿远非当务之急，但借助这一问题却有助于理清人与技术的关系，这就是《设计婴儿》一书带给我们的启示。

（设计婴儿——生殖技术的美丽新世界》[英]罗杰·戈斯登著徐凌云译王一方、周惠民校上海科技出版社2004年1月版） (责任编辑：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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