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杀微生物剂”临床试验失败说起

近日，来自亚特兰大第20届逆转录病毒和机会性感染大会的一条消息令艾滋病预防研究领域的学者们感到失望：最近一项针对5029名非洲妇女展开的“杀微生物剂”临床试验，因实验对象的依从性问题，以“实验组与对照组无显著差别”宣告失败。

复旦大学病原微生物研究所所长姜世勃告诉《中国科学报》记者，已有临床试验证明，采取使用杀微生物剂的预防措施可有效降低HIV感染率，这是一个非常激动人心的研究进展。而此次临床试验的失败则让他始料未及，感到“非常沮丧”。

预防艾滋病的希望之星

“我国艾滋病的性传播率，已经从2004年的10%左右，上升到现在的80%以上。”姜世勃告诉记者，当下，对艾滋病预防性制剂的研制，应当引起足够的重视。

姜世勃介绍，预防HIV的杀微生物剂是一类含有抗HIV 成分（如HIV逆转录酶抑制剂和HIV进入抑制剂）的制剂，包括凝胶、乳脂、栓剂、药膜、海绵或阴道环等类型，在性交前将其置入阴道或肛门，可阻止HIV与阴道或直肠黏膜内的靶细胞发生黏附、侵入或病毒复制，使健康人群在发生性行为时免受HIV感染。

2010年，南非艾滋病项目研究中心（CAPRISA）和南非夸祖鲁-纳塔尔大学的研究人员通过一项对889名18~40岁女性的临床试验发现，使用含1%替诺福韦（TFV，一种逆转录酶抑制剂）的杀微生物剂可有效降低HIV感染率，30个月内感染HIV的风险可由9.1%降至5.6%，感染率下降39%。如果女性坚持80%的性行为都使用此种凝胶，感染风险可以降低54%。

这项研究证明杀微生物剂是预防艾滋病性传播的一把利器，而高依从性是保证杀微生物剂有效性的关键。  

另一方面，曾被人寄予厚望的艾滋病疫苗，科学家们经过20多年的努力却收效甚微。

“目前，杀微生物剂被认为是最有希望预防艾滋病的产品，可能会早于HIV疫苗上市。”姜世勃说。

沮丧的试验结果  

姜世勃告诉记者，除了之前提到的杀微生物剂凝胶，杀微生物剂的口服药物也被研究证明能够有效降低单阳人群（指艾滋病患者的配偶或性伴侣）等感染HIV的风险。

“口服药比凝胶使用起来更方便，更容易被接受。”姜世勃介绍说，同凝胶一样，口服药也适用于性工作者、男同性恋、单阳人群等高危人群的艾滋病预防。

研究人员一直试图找到好的方法帮助降低高危人群的感染率。此次试验就是将含有抗HIV成分的口服药和阴道凝胶一起使用。据参与这项研究的华盛顿大学教授珍妮·马拉佐介绍，他们的研究团队在乌干达、南非、津巴布韦征集了5029名女性志愿者，于2009年开始了这一临床试验。

实验结果令人诧异，也令人失望：5029名志愿者中有312名被感染——实验组和对照组的感染率均约为6%，相差无几。而研究人员对对照组的预期值为3%。

“原因是他们的实验对象没有按照要求保持连续用药，也就是依从性的问题。”姜世勃称，他们这次试验选取的实验对象是25岁以下的未婚女性，“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可能即兴性生活比较多，不太像已婚妇女和性工作者——他们会提前准备用药。”另外，姜世勃指出，未婚女性对药物的使用，还存在伴侣双方心理压力上的问题。

“有鉴于此，研究者正在寻找能够不依赖实验对象依从性的方法，阴道环就是其中一种。”姜世勃介绍说，阴道环也是杀微生物剂的一种类型，它的优点是把药物的有效成分放到阴道环里，药量可以均量缓释一个月，这样就不存在依从性问题。

换种思路

“在我国，我们认为使用既含有杀微生物剂又含有避孕剂的双功能阴道环效果可能会更好。因为现在很多年轻人本来就要使用避孕阴道环的，若环内也含有抗艾滋病的成分，这样就达到一环多用的效果，男女双方都可以接受。”姜世勃课题组正在进行这方面的探究。

目前我国艾滋病防治正处于关键时期。我国对杀微生物剂的研究起步较晚，但进步迅速。然而谈到未来的发展，姜世勃忧虑重重。

“国家‘十二五’重大研究专项，对疫苗、治疗药物投入很大，但是在杀微生物剂这方面的重视程度远远不够。”姜世勃称，资金不足是当前我国杀微生物剂研发面临的最大难题。

据悉，2011年我国对艾滋病疫苗研究投入690万美元，对杀微生物剂研究投入不到40万美元。而由于杀微生物剂的研发周期长（至少10 年）、见效慢、耗费大，绝大多数药厂或投资商对其研发缺乏足够的兴趣。

在国际上，杀微生物剂的研究基本上是靠政府资助。如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2011年对杀微生物剂研究投入为1.48亿美元，是中国政府对杀微生物剂研究投入的370倍。

根据流行病学模型预测，如果某种杀微生物剂能达到60%的有效预防率，只要20%的人在50%不用避孕套的性活动中使用该杀微生物剂，则3 年时间内全球至少可减少250 万人感染HIV。若平均每个感染者每年治疗费用及消耗的公共资源费用为2000 美元，3 年将节省150 多亿美元。姜世勃表示，这不但能创造更多的经济和社会效益，也大大减轻了因受HIV感染而给患者家庭带来的巨大痛苦和对社会的压力。

“应尽快发展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杀微生物剂产品，以阻止HIV 的性传播，同时也可减少今后对国外同类产品的依赖。”姜世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