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德·加里斯教授(右)及其夫人雷国庆女士(左)做客新浪网  
雨果教授比划现在人工智能的智力与人类智力的差距

　　人工大脑之父的推理生活

　　本报记者 张伟

　　只要给雨果·德·加里斯教授一个数学模型，他莫测高深的世界就会清晰起来。

　　与别人沟通时出现障碍，他习惯从堆满了书籍的沙发上，抽出一面有字的废纸，在背面刷刷地画起坐标轴，通过三条不规则的直线，他能简明易懂地说清问题的关节所在。这时，他会得意地耸一下肩，整个人斜靠在沙发上说：“数学也许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他能解决许多问题。”

　　雨果投身“人工智能”研究将近20年,在这个领域享有很高的声誉。他开创的“可进化硬件和量子计算的研究”是人工智能领域的启动技术。

　　不久前，美国ABC为拍摄《地球的最后岁月》，邀请了霍金等7位全球著名科学家对地球的未来进行了预测，雨果是7人之一，他对“人工智能机器”的展望和霍金的“黑洞”理论，被并列为人类面临的7大威胁之中。

　　“当现在的人工智能机器达到一定智能水平之后，它们将会失去控制，以我们无法想象的速度自行进化，以至于远远地把我们抛在后面。”在新书《智能简史》中，他这样预言。

雨果教授和他的《智能简史》

　　这个论调通过媒体传遍世界，一部分人赞同，另一部分人则对此嗤之以鼻。

　　在同行眼中，雨果“介于‘完全的怪人’和‘超越时代的天才’之间”。而更通俗的称呼则来自媒体：“人工大脑之父”，和“人工智能领域的霍金”。

　　雨果曾在美国犹他州、比利时布鲁塞尔、日本东京等重点实验室领衔人工智能研究。2006年，他被中国武汉大学国际软件学院聘为全职教授。如今，他和自己的中国妻子雷国庆生活在武大的校园里，一处学校专门为他们提供的居所内。“人工智能”威胁论所引起的争论和风波，在这里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在他眼里，这个危言耸听的预言，只是简单的数学推理而已。

　　在妻子雷国庆看来，雨果的大部分生活是依靠数学维系的。

　　住宾馆之前，他会询问房间面积大小和内部的摆设，然后计算出房间是否拥挤，而不肯事先打开房门看一下。评价某个女生的美貌时，他也总是经过一番斟酌，然后报出数字：“7.5分到8分之间。”

　　就连饮食也变成数学行为。他计算自己食物的热量，然后计算这些热量可以支撑人体消耗的时间。有时候，他判断自己的进食时间不是因为饿，而是根据时间计算，先前摄取的热量已经消耗完毕。

　　据说，雨果曾经把数学公式用在了自己的恋爱中。一次，雨果用坐标计算了女友的体重变化趋势，认为3个月后她的体重能达到自己接受的水平。结果3个月过去了，数学公式预测的体重变化没有发生——女友似乎还是那么胖，于是，雨果和她“拜拜”了。

　　包括他到武汉大学任教的选择也是如此，一方面是因为他的中国妻子毕业于武汉大学。另一个因素则是他用自己的数学公式推算后相信，中国不久将是世界上最有力量的国家。加上学校承诺的研究环境和研究项目，让他对自己在中国的研究充满希望。

　　“他的世界就像数学一样简单明确，他只相信数学计算的结果，完全不顾周围的环境影响。”妻子抱怨，这让他对许多事物的判断显得有些刻板，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这个刻板的人偶尔也很浪漫。雨果喜爱古典音乐，爱弹钢琴，一次回家时，妻子正在播放《梁祝》，他蹑手蹑脚走进门，放下书包，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听到高潮“化蝶”时，妻子看到他流泪了。

　　雨果最为人乐道的一件事，是花了12万元人民币的运费，将一集装箱的书从美国运到中国。通过中国海关时，无论怎样解释，海关人员都怀疑雨果是一个通过贩卖书籍来获利的洋教授，因此要求他纳税。而当这些书运到他的新居时，因集装箱太大，根本无法通过武汉大学的校门。

　　在雨果现有的两套房子中，一套房子全部用来堆放这些书，另一套的3个房间也几乎被书塞满。书架摆不下，就塞到沙发下面、桌子底下。雨果甚至打算把床拆掉，用书垫成一张床。双人床上1／3的地方摆着书。这些书会慢慢膨胀，最终占据大半张床，直到没法睡人，才会被搬走。

　　他会在最显眼的地方放着关于宇宙的画册，有时会突然从沉思中跳起来，打开画册，和妻子谈论宇宙之美。在妻子看来，“世界”就是我们生活的地球，而在雨果看来，“世界”是整个宇宙。“那里有亿万个星系，而每个星系里有亿万颗恒星，”这时他会微闭上眼睛，轻轻晃着脑袋，拖长声音道，与之相比，地球“太小，太微不足道”了。他藐视这颗星球，却非常关心发生在其中的政治和历史问题。在他的书里，他一方面渴望为制造“人工智能机器”作出贡献，同时又为地球的命运担忧。“我像是被撕裂的，永远在左右挣扎”他说。

　　读书占据了雨果的大部分时间。无论走到哪里，他手边都有本书。和妻子外出旅游或逛街，哪怕是散步、喝早茶、走访亲戚，他也总是一书在手，得看就看。

　　在雨果看来，人脑与电脑相比实在太慢，他希望把尽可能多的精力花在读书上，并为此忽略了许多身边琐事。一次，雷国庆发烧呕吐，找来朋友陪着去医院，走的时候他抬头问：“亲爱的，你去哪里？”然后“哦”一声，低头看书。到凌晨4点，妻子打完点滴回家，他听到开门声，惊异地问：“你到哪里去了？”为了避免分心，他甚至很少与别人争吵。

　　雨果曾有过很长一段单身生活。为了节约时间，他隔很久才会去一趟超市，买一箱子背心，买一箱子短裤和袜子。这几十打一模一样的衣服穿脏后丢在一起，攒多了再丢进洗衣机里洗，周而复始。因为衣服从来不变样儿，许多人甚至怀疑，他从来没换过衣服。

　　雨果喜欢在安静的环境中阅读，夜晚成了他工作的最好时间。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他才能专注于思考。这个时候，他“巴不得自己是孤单的”。一旦太阳升起，他就好像变了个人，甚至“恨”孤单，希望妻子一直守在身边，他对雷国庆说：“我看累了书抬起头，就能看到你”。家里来了客人，他会像一般老人那样口罗唆。每当妻子和客人用中文交流时间过久，他就会探出脑袋不停地问：“你们在说什么？”偶尔，这种询问没有得到回应，他会用一个寂寞老人才有的愁苦表情，故作哀伤地说：“请不要把我留在冷清的世界里。”

　　在他的设想里，再过几十年，“人工智能机器”就可以陪伴人类聊天，帮助人们处理身边的琐事了。60岁的他觉得自己可能看不到那一天。他有很多想法，想做的事中包括写书。如今，他的第二本书已经基本结束。在他的构想中，还要再写4本书，在给学生上课的同时，继续“人工智能”的研究。

　　雨果已经在武大生活了一年，目前还没有被学校聘为博士生导师，不过他倒是拿到了学校下发的表格。里面要求填写“英文程度”、“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过几篇文章”等考评项目。这让他有些为难。看来，他还要学会适应这个国家许多在数学公式中找不到的东西。

　　他研究的领域因过于专业，难以为普通公众所了解。他的许多预言，被一些人当成“科幻”，有人甚至嘲讽他“正在找人帮忙撰写电影剧本”。

　　美国好莱坞影片《变形金刚》在中国热映后，有人问雨果：“那些机器人是不是就是你的研究对象，你爱看《变形金刚》吗？”

　　“哦，不。”雨果有些茫然地回答。别人眼中“神通广大”的汽车人和霸天虎，在他看来太微不足道，那也许只是“人工智能机器”发展过程中的一个很低级的阶段。他甚至连《变形金刚》这部动画片都没有听说过。

　　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将来的人工智能会是什么样子。“它也许像一座星球那么大，也许很小”，雨果陷入想象。“他们比人类的水平高出太多”，他举起手指向头顶，看上去想把手尽量伸得更长些，“它们和人类差距太大，根本不会和人类成为朋友。”

　　在他的研究中，一个设计“人工大脑”的项目已经启动，他把这个项目称作“人工智能发展中一个非常渺小的步骤”。他从自己教授的本科生中挑选了12个人，组成“研究小组”。而他所有的研究成本，是一块不到1000美元的FPGA电子电路板。所有的程序都装在那台1年半以前购买的DELL笔记本中，随身携带。不出意外的话，一年以后，这个研究的第一步很可能会在雨果经常拉着黄色窗帘的客厅里获得成功。这将是他的人工智能研究在中国走出的重要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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