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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莱恩(4)

时间:2023-08-11 19:39来源:生物导航网 作者:bioguider 点击: 2860次



分裂的自我179

个人可以割开自己的喉咙,事实上却始终不可能谋杀其内在
的幻象“自我”。鬼魂是杀不死的。可能发生的事情是,内在
的幻象“自我”之位置和功能几乎完全被一些原始形态的代
理者“取而代之”。这些代理者看起来处于完全的控制之下,
同时也支配着个体之存在的所有方面。因而,心理治疗的任
务就是要与个体的原始“自我”保持接触,并且必须要相信
这一“自我”的可能性——如果不是实在性的话;并且必须
???
相信可以帮助它回到具有可行性的生活中去。然而,只有对
精神病的过程和现象加以进一步的研究,才有可能承担和圆
满完成这一任务。下一章我们就将进行这一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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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分裂的自我

第十章 一位精神分裂症患
    者的自我和假自我

在本章中,我们将以一位美国精神分裂症患者康复后的

描述为主要材料来进一步展开我们的讨论。这一病案是由两
位美国作者海沃德和泰勒(,1956年)报
HaywardandTaylor
道的,他们中的一位还参加了对该患者的治疗过程。他们写
道:

琼()是一位26岁的白人女子。第一次发病时
Joan
间为1947年,当时她17岁。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她
在4家私人诊所接受了大量的心理治疗,包括34次电休
克和6次胰岛素治疗。此间发生了50次昏迷。然而她几
乎——如果不是完全——没有显出任何好转的迹象。最
后,她到作为笔者之一的海沃德处就诊,此时其病情已
显得难以逆转了。
在海沃德着手治疗时,琼的精神状态是冷漠、退缩、
孤僻、猜疑;视、听幻觉都很活跃。她不配合治疗,常
常进入木僵状态,以至难以从她身上引出任何反应。如
果向她强调治疗的重要性,她就会闷闷不乐,拒不听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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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181

或生气地表示她希望一个人呆着。她曾3次企图用碎玻
璃或过量的镇静剂自杀;很多时候变得暴怒好斗,以至
被关进隔离室。

我引用这上述材料是出于以下几个理由。首先,后面将
看到,琼对其精神病的描述似乎为本书的看法提供了惊人的
证明。不仅如此,本书的初稿是在上述材料出版之前写成的,
这一事实使得上述证明得到了强化。其次,两位美国作者使
用的是经典的精神分析术语——自我、超我、本我(,
egosuB
,)等等,在我看来,这就限制了对上述材料的理解。
peregoid
而琼自己的描述看来基本是用自己的眼光打量自己,并未受
两位作者之看法的左右或暗示。这样,就此病案而言,就避
免了可能的材料上的错误。这种错误曾在我的一位患者身上
出现过,她对自己的描述,只是对我的理论的模仿而已。
最后,就我所知而言,琼对自身作了清晰的、有洞察力
的描述和说明,她使用的是“普通”语言。我希望这将表明,
如果我们用精神病患者自己的观点来打量其反常行为,这种
行为就将大都是可理解的了。
现在让我把本书已表明的观点简要归纳如下:
自我与身体的分离意味着难以承受的痛苦,使得个体强
烈渴望别人帮助他补救这种分离。然而,这种分离也被用作
基本的防卫手段。这一点决定了根本的难题之所在。自我希
望与身体相结合,但是,自我又总是害怕进入身体,因为它
害怕由此而可能遭受的各种攻击,以及各种无法逃避的危险。
与此同时自我还发现,虽然它置身于身体之外,却无法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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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分裂的自我

它希望自己在这个位置上所应支撑的东西。我们已经描述过
所发生的有关情况:

1.其定向力属原始口欲型,关注的事情是如何维持
自身活力,然而却害怕被别的事物“摄入”。它将因焦渴
而枯竭,并变得荒败、孤寂、凄凉。
2.它变得对别人那儿的一切充满了厌恨。无论是否
????
破坏那儿的一切,它所能作的似乎只能是破坏它自己。
3.谋杀自我的企图可能是有意识的。这一方面是防
卫性的(“如果我已经死了,就不可能再被杀死”);另
一方面是希望认可那压倒性的罪感,这种罪感使个体深
受压迫(感觉不到活着的权利)。
4.“内”自我自己分裂了,丧失了其统一性和完整
性。
5.它丧失了自身的真实性,丧失了接近外界真实性
的途径。
6.(1)自我的安全空间变成了一座牢狱,它幻想的
天国变成了地狱。(2)它甚至不再有安全的藏身之地。它
的藏身之地变成了刑讯室。在这刑讯室里,为自我遭到
其自身分裂后的凝固部分的残酷迫害,或者遭到自身那
些变得无法控制的幻象的残酷迫害。

如果我们记住,在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存在中,有着从精
神分裂性状态中遗留下来的基本的分裂,那么,患者言行中
相当数量的不可理解性就会变得可理解了。个体的存在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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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183

为二,产生了一个非身体化的自我和一个身体。在自我眼里,
这身体是一件东西,自我常常把身体看作这世界上的另一样

东西。整个身体以及众多的“精神”过程都与自我相分离,转
而在一个非常有限的领域(幻想和观察)内运行,或者表现

出全面的功能停滞(僵死、被谋杀、被偷窃)。当然,这只是

一个高度程式化的回顾,不可避免会有着过度简化的缺陷。
一旦出现分裂,就可能无法再维持正常的经验,并有可

能由此导向精神病。本书前面已描述了这一发展趋势的某些

形式。
在许多精神分裂症患者身上,自我-身体之分裂尚能保

持在某个基本的水平上。然而,当“中心”无法再把握时,无

论自我-经验还是身体-经验都无法再保持其统一性、完整
性、连贯性,或无法保持其生命力。个体会突然陷入一种状

态——我们已经指出,这种状态之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所谓


“混乱的非在”()
chaoticnonentity。这样一种全面性解体的
最终形式是一种假定的状态,没有适当的语言可以描述。然

而,我们仍然感到有理由假定这样一种状态的存在。就这种

状态之最极端的形式而言,它与生活可能是不相容的。完全
崩溃型的、紧张型的青春型精神分裂症患者可能是这样的个

①在文学作品中,我在WA布莱克的《预言书》中找到了关于这一状态的

最好的描绘。在古希腊以及但丁对于地狱的描述中,幽灵或鬼魂虽然远

离生活,但仍保持着内在的连贯性。在布莱克那里,情况就不同了。他

笔下的人物自身即经受着分裂。布莱克的这些著作需要深入的研究。当

然,其目的不是要阐明“布氏心理疗法”,而是要学习他在保持精神健全

的前提下,以真切的方式所了解到的东西。  ——原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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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分裂的自我

体,在他身上,上述过程已经发展到最极端的程度,使得他
只是在生物学的意义上保持着生命状态。
阻碍我们了解一位精神分裂症患者的最大障碍之一,正
是患者之极端的不可理解性:在所有我们所能知觉之处,他
都表现出怪癖的、不可思议的、含糊不清的行为。这有多种
原因。患者之焦虑和经验的结构与通常情况大为不同,因而,
即便他尽力想通过直接明白的方式让我们理解他表达的内
容,我们也必然很难跟上。不仅如此,患者语言的语
 
?法要素
本身就是以非正常的方式加以安排的,至少就某种范围而言;
这正是患者经验中的两种倾向在语言中的反映:在我们认为
应该连贯的地方却出现了分裂,而在我们分而论之的地方却
混为一谈。
实际上,至少在与患者初次接触的过程中,上述难以简
化的困难还得到了增强,因为此时患者竭力要将事情弄得含
混不清、复杂不堪,以作为掩藏自己的烟幕。这就导致了那
种令人哭笑不得的场面:精神分裂症患者常常假装精神病,或
假装要成为精神病。事实上,正如我们已经说过,装假和装
糊涂是精神分裂症患者经常使用的手段。在具体病案中,这
种手段可能瞄准了不止一个目的。其中最明显的目的是,它
使得自我的秘密和隐私不至于受到侵害(如吞没、爆聚)。正
如一位患者所说:即便是在一场普通的交谈中,自我也感觉
到被碎裂和被宰割的痛苦。为了自己的“真自我”,患者渴望
被爱,尽管如此,他仍然恐惧被爱。任何形式的理解都威胁
??
着他的整个防卫系统。他的外部行为就是他的防卫系统,这
座防卫系统有着数不清的出口通向地道。很容易认为,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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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185

地道会将人引向内部的要塞,可实际上它们却不能把人引向
任何地方,或者只能把人引入歧途。患者不会随便接受别人
的讯问和检查,不会随便向一个人表露自己。当自我不为人
所知,那么它就是安全的,就能逃避洞察内心的注视,就能
避免为爱所窒息和吞没,也能免除因厌恨而导致的破坏或毁
灭。只要是在陌生人中间,患者就可以让他的身体任你摆布
——控制、操纵、爱抚、逗弄、打、注射,怎么都行;而
“他”作为一位旁观者,却是不可侵犯的。
在这同时,自我却渴望被理解。实际上,个体渴望有一
个完整的人来接受他的整个存在,同时却又“让他自由自
在”。要接近这样的患者,必须十分小心谨慎,正如宾斯万格
所说:“别太近,也别太快。”

琼说:“我们精神分裂症患者所说和所做的许多事情
都是不重要的。然而,我们在其中混进重要的东西,看
医生是否很仔细,能够看出它们,感觉出它们。”

把重要的东西掺混进“一大堆不重要的东西”,这是一种
技巧。我的一位精神分裂症患者通过一个实例,向我解释了
这种技巧的随机运用。他在与一位精神病医生初次见面时,产
生了一种强烈的轻蔑感。他非常害怕表露这种轻蔑感,因为
他担心一旦表露,就会被送去做脑白质切断术;可他又禁不
住想要表达。与此同时,两人之间能对话在进行,他越来越
感到对话十分虚假,毫无意义,因为他只是以假面具出现在
医生面前,而对方却极为严肃地信以为真。他想,这人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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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分裂的自我

越像个蠢货。对方问他是否听到说话的声音。他想,这问题
真蠢,因为他只听到对方的声音。他回答听见了;接着又回
答是男子的声音。接下来的问题是:“那声音对你说什么?”他
应声回答:“你是一个蠢货。”这样,用装疯这种办法,他终
于得以表达了对对方的看法,并且没有受到惩罚。
相当一部分精神分裂症只限于胡言乱语、分散注意力的
语言,以及无休无止地阻挠扰乱,其目的是要使他人感到厌
烦、无趣,以此摆脱被患者认为是有危险的人。患者常常对
自己和医生干些荒唐的蠢事。他是想通过装疯尽量避免表达
连贯的思想或意图,因为他害怕连贯的思想和意图可能引出
他无法承受的后果。
?????
琼给出了别的例子:

有些医生说他能提供帮助,但实际上却不会或不能
提供帮助。患者们一旦看透了这样的医生,就会在他面
前大笑或摆弄姿势。就一位姑娘而言,摆弄姿势有挑逗
的意思,但也是想通过女人的特点尽力分散医生的注意
力。患者会尽力转移和分散医生的注意。他们想逗医生
高兴,也让他糊涂,以便使他无法接近重要的事情。如
果你发现了真能提供帮助的人,你并不需要去分散他的
注意力,而只需正常行事。如果哪位医生不仅想而且还
能提供帮助,那么我是能感觉出来的。

琼的这番话为荣格的一个论断提供了惊人的证明。荣格
认为,
当精神分裂症患者遇上某个他觉得能够理解他的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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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187

就不再是精神分裂症患者了。他那些稀奇古怪、不可思议的
行为原本是他的“病征”,现在却烟消云散了。

遇见你才使我感到像是远行人失落在异乡,那里没
人讲他的语言。最糟糕的是,远行人甚至不知道该去何
方。他茫然无措,孤单无助。那一刻,突然问,他遇见
一个人能讲他的语言。现在,总算能有人分担你的苦恼,
总算能有人理解你的心情是多么难受。即便这人也不知
该往何处,事情也变得好多了。只要不再孤单一人,就
再不会感到绝望。不管怎样,你又获得了斗争的力量和
意志。
疯狂是我们的噩梦,在梦中我们呼救,但却没有回
应。我们呼救,却没人听见或理解我们。我们无法逃离
噩梦,除非的确有人听见我们,并帮助我们醒来。

要接近患者的心灵,要让那些破碎的片断汇聚起来,重
新变得连贯,主要靠精神病医生的爱——这爱无条件地承认
和接受患者的整个存在。
然而,在患者与医生的关系中,这只是一道门槛而并非
终结。即便越过了这道门槛,即便表面上不再有那么突出的
“病征”,但患者的存在中仍然有着顽固的分裂,患者仍然处
于精神病状态。
我们已经指出,患者的自我失去了与真实性的接触,因
而无法感到自己是真的或活生生的。
精神分裂症患者试图凭空相信自己的真实存在。患者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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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分裂的自我

为,既然能意识到自己被别人看见,那么自己至少是在那儿。
??
患者没有能力从内心坚信自己的真实存在。琼举例说明了这
一点:

当患者不能确信医生能看到自己时,就又踢又叫,打
架斗殴。最令人恐怖的感觉就是:你发现医生无法看到
真实的你,他自顾想自己的问题,不能理解你的感觉。要
是这样,我会觉得自己是隐形人,或者完全不存在。于
是我会大喊大叫,看医生是仍只顾想问题呢,还是作出
反应。

在她的整个叙述中,这位患者不断把自己的真我与一个
痛苦而不满的假自我对立起来。下面这段文字生动地表明了
她的“真自我”与她的身体的分裂:

如果你实际上只能对我施加压力,那么一切都会给
毁了。我会认为你只对我动物性的身体有兴趣,却并不
真正关心我身上作为人的部分,这意味着,在我尚不是
一个人并正需要大量的帮助让我成长为一个人时,你却
把我当成一个女人来使用。你只看到我的身体,而看不
到真实的我,这真实的我还只是一个小姑娘。这真实的
我会从一旁看着你对我身体的所作所为。你似乎很满意
让真实的我死去。面对一位姑娘,如果你向她给予,那
么你就让她感觉到:她的身体和自我都有人需要。这就
帮助她重新融为了一体。相反,如果你向她施加压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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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189

就会感到自己的身体是分离的、僵死的。人们总是威逼
僵死的身体,可他们从不给予。

为了达到名副其实的完整的状态,不得不以她的“真自
我”为出发点。然而,由于那些具有威胁性的危险,这“真
自我”又并非是立即可接近的:

交谈是我唯一感到安全的场合。在交谈中,我可以
把我的感受都表达出来,看它们真是什么样子,而不用
担心你会受到惊扰,离我而去。我希望你像块巨石,任
我推搡,你却纹丝不动,仍在我身边。你能容我不安分,
使我感到安全,因为跟别人一道时,我总要尽力改变自
己去取悦他们。

然而由于那“真自我”又是充满了厌恨和破坏性的潜在
力量,因而,所有进入“真自我”的东西都将无法存留:

恨首先产生了。患者恨医生,因为他把伤口又打开
了;患者也恨自己允许医生那样做。患者相信,这将导
致更多的伤害。他真想死或者藏身到一个地方,没有什
么能触及到他,也没有什么能把他拖出来。
医生不得不足够小心谨慎地与患者打交道,直至他
产生敌意。在敌意中,你不会像在爱中那样受到那么多
伤害,而你还能再次保持生气勃勃,不老是冷漠和僵死。
别人对你来说又不再是毫无意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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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分裂的自我

医生必须跟在患者后面,直至他产生敌意。舍此别
无他路。然而,绝对不能让患者因自己的敌意而产生罪
感。医生必须坚信自己有权进入患者的世界,正如父母
知道自己有权进入孩子的房间,而不管孩子对此有何感
受。医生必须坚信自己是对的。
患者对自己面临的难题非常害怕,因为这些难题摧
毁了他。因而,对于让医生卷入这些难题,他感到巨大
的罪感。他相信,医生也会像他自己一样被摧毁。鉴于
此,医生不必囿于患者是否同意他卷入。医生必须强行
进入;一旦进入,患者也就不再有罪感。他会觉得自己
已尽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医生;而医生必须以自己的方式
宣称:“不管你怎么想,我进来了。”

又:

精神分裂症患者们的问题是,他们无法信任任何人。
他们不能孤注一掷。医生常常不得不强行进入,而不管
患者怎样反对。除非患者真的介意了或深受激怒,他并
不会伤害你。一个人之所以要杀人,是因为他的确希望
他人得到复活,而不仅仅是躺下死去。
爱是不可能的,这首先是因为,它把你变成孤弱无
助的小孩。患者无法感到爱是安全的,除非他完全确信
医生理解他的需要,并能满足他的需要。

这就是说,患者害怕他人或他物卷入自己的世界,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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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191

畏惧将沿好的方向和坏的方向发展。坏的成分将破坏自我,自
我转而又将破坏好的成分。
因而,自我同时既空虚又饥饿。它的整个定向是渴望摄
入食物,然而又破坏食物或被食物所破坏。

有些人一生都在呕吐。你能感觉到他们可怕的饥饿,
可他们却藐视你的给予。
最悲惨不过的是:你被给予那幸福地盛满爱意的乳
房,可你又知道,接近这乳房会导致你对它的敌意,正
如当年你对母亲的乳房一样。它使你产生巨大的罪感,因
为,在你能够爱之前,你不得不也感到恨。医生必须表
明他能感觉到这敌意,但他能理解它,也不会被它伤害。
如果医生将被伤害,那就太可怕了。
悲惨的是,你多么需要乳汁,可同时又被因对乳房
的敌视所产生的罪感所撕裂。结果,精神分裂症患者不
得不同时努力进行三件事:尽力得到乳汁,尽力***,尽
力不死。

后面我们将回到这最后一句话所涉及的问题上来。而眼
下,我们只能继续讨论:自我如何尽力避免任何东西进入它
内部,以免它(自我和对象)遭到摧毁。
我们已经说过,自我总想成为身外一切,因为所有存在
俱在彼,无物在此。
??
这一点最后将发展到这样的状态:患者之所是的每一样
?
东西,都会被觉得是“非我”。患者将拒绝一切他之所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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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分裂的自我

为那仅仅是异己的现实之镜中的影象。患者之存在中的这种
全面拒绝,使“他”、他的“真正的”自我变成一个逐渐趋于
消失的点。“他”不可能是真实的、实在的;他没有实际的身
分或统一性,或没有实际的人格。因而,他之所是的每一样
事物,最终必然落入他的假自我系统范围之内。这一倾向将
超出行动和语言,扩展到思想、念头,甚至记忆和幻想。这
一假自我系统是各种偏执狂恐惧的温床,因为接下来这假自
我系统很容易被看作是属于个体的异己的存在或人。事实上,
假自我系统本来已扩展到包括一切事物的程度,因而被自我
看作异己的现实之镜中的影象(一个对象,一种机械的东西,
一架无生命的机器人)而拒绝承认。“自我”拒绝参与到假自
我系统中,后者变成了被敌国侵占的领土,是由异己的、敌
意的、破坏性的伪政府所控制和左右;对于自我来说,这假
自我系统存在于虚空之中。然而,这虚空被封闭了,缩小下
去,虽然开初或某些时候这种封闭和缩小是以一种相对温和
与保护性的方式进行的。

我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一个瓶子里面。我能感到一
切都在瓶子外面,都没办法碰到我。

但这很快就变成了噩梦。瓶子变成了牢狱,把自我与一
切隔离开来;同时,自我也在遭受前所未有的迫害——这迫
害即便过去在其自身牢狱的限制之内也未遭受过。于是,最
终的结局至少跟自我最初试图避免的那样可怕。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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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193

    没有温柔,没有温和,没有温暖
 在这深深的洞穴。
手摸索着石壁,
 道道裂缝,潜藏着黑暗。
在深穴之内
我尚能呼吸,可不时
 感到可怕的窒息,
 活着,但渴盼新的空气。
没有门,没有路。
我囚禁此地。
此地非我一人。
这么多人挤着我。
从岩间的细缝,
 投进一线光亮。
此地黑暗如漆。
此地阴湿,空气如此陈腐。
此地人群众多而拥挤。
他们彼此用回声交谈。
影子也跟随他们,
 在石壁上游移。
我不知道自己的模样,
 也不知道人们的尊容。
他们践踏我,
 有时只是无意,
我想,我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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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分裂的自我

多沉的人群。
此地越来越挤。
我畏惧。
外面更可怕。
外面人更多。
我将粉身碎骨,因为
与此地相比,我想,
 外面的人群更沉。
很快,这里面的人群会如此经常
 (只是无意,我想)践踏我,
 此地于我没有余地,
 我会变成石壁。
再变成回声和影子,
 伴随此地的人们,他们
 早已变成影子和回声。
我有些弱。
我畏惧。
外面也没我的余地。
那儿人更多,会把我
 推回洞穴。
外面的人,不需要我。
里面的人,不需要我。
我不介意。
石壁如此粗砺僵硬。
很快,我也要变成石壁,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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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195

而僵死。是如此僵硬。

在此地,在人们脚下多么痛苦,
 可他们并非有意,
 仅仅出于粗心,
我想,我希望。
我很想看看自己的模样。
可我够不着那一线光亮,
 它畏怯地溜进此地,而人群
 挡住我,出于无意,我想,我希望。
可我又怕看见自己的模样,因为
那会让我看见自己
 跟此地的人们一个模样。
我不。
我希望。

摧毁这洞穴!
让光线倾泻而入。
石壁曾磨破割裂我的四肢,
摧毁所有残忍的石壁。
扫除旧世界!
让回声和影子出去!
淹没人们的呓语!
给我甘油炸药!炸毁这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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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分裂的自我

然而,我不——现在还不。
我等待,直到从这角落挺身而起。
眼下,我开步走。
看哪,我已把你们踩在脚下,
 你们,你们,你们!!
你们感到我脚踵的分量?
你们没感到被践踏的痛苦?
哈!眼下,是我践踏你们!
你们哭了?
&nbs
 
?p;好。

瓶子变成了洞穴,那些残忍的石壁磨破了、割裂了她的
四肢,人们用回声和影子迫害她,她又反过来迫害人们。
然而,她仍然不敢抛弃洞穴,即便这洞穴里充满了恐怖。
因为,只有在这洞穴里面,她才能感到自己保留了某种身分
或统一性。

      看哪!那儿无洞穴。
洞穴已消失。可我
何时离去?
我找不到自己。
自己在哪里?
早已失去。
冷,我只感到冷,
 可与洞穴中相比,这儿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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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197

如此、如此的冷。
而人们——他们践踏我,
 纵然我已不在他们中间——
 但只是无意,我想。我希望。
是啊,我需要洞穴,
在那儿,我知道身在何处。
在暗中,我能探索,
 感觉洞穴的石壁。而那儿的
人们也知道我在那儿,
 他们践踏我,并非有意——
我想,我希望。
可外面——
何处是归宿?

用沙利文恰当而可怕的用语说,即便在最具“破坏性的
青春型精神分裂症”中,即便到末了,要说“自我”完全失
落了或被彻底摧毁了,恐怕也绝不会是正确的。仍然存在一
个找不到“我”()的“我”()。这个“我”()并未停止
meII
生存,但它没有实体,它是非身体化了,它缺乏真实性,它
没有身分或统一性,它没有“我”()相伴随。如果说
me
“我”()缺乏身分或统一性,那么就显得自相矛盾,但事情

看来确系如此。精神分裂症患者既不知道自己是谁或是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另外变成了谁或变成了什么。不管怎样,如果
没有那样一些自我的残屑剩片,那么,任何“我”()式心理

治疗都是不可能的。在任何尚能谈话,或至少尚能实施某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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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分裂的自我

完整运动的患者身上,看来并无充分的理由否定这样一种残
片的存在。
在琼的病案中我们还看到,她竭力想要维护的,正是她
的身分或统一性。然而,她又感到既不可能、不应该,也不
敢是她自己,是一个身体化的人。她的罪感、她的不完整性、
她的假自我系统之性质、她用以区分自身存在与他人存在的
不稳固的能力——这些主要问题之间有着密切的相互关联。

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个美好童年的回忆,那时他有一
个爱他的妈妈,她爱他,爱他整个人,甚至爱他的大、小
便。每个人都应该确信,那时母亲爱他,只是因为他就
是他自己,而不是因为他能做什么。每个人都应该有这
样的童年,否则他会感到没有生存的权利,他会感到自
己从未降生。
一旦有了这样的爱,那么无论一生中发生了什么事
情,无论受到怎样的伤害,人始终能回顾过去,感到自
己是可爱的。他能够爱自己,并且无法被摧毁。如果他
无法回去,他就可能被摧毁。
只有当你本已破碎,你才有可能被摧毁。由于我儿
时的自我从未被爱过,因而我本已破碎。要是你在儿时
给我爱,你就给了我完整的人生。

又:

我始终要你揍我,因为我知道你绝不会喜欢我的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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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199

股;然而如果你揍它,那么你至少就以某种方式接受了
它,因而我就可以认可它为我的一部分,就用不着为怎
样摆脱它而苦恼。

发疯赋予她某种独特性,这种独特性并非是完全不可接
受的:

对于我来说,要不当精神分裂症患者是太困难了。我
知道我不想成为一个史密斯(她的家姓),因为那样除了
当史密斯教授的孙女,我什么都不是。我无法确信我能
觉得自己是你的孩子,我无法确信自己。我唯一明确的
是:我是一个“紧张症患者、偏执狂患者、精神分裂症
患者”。我的病情记录上就是这样写的。这至少具有实质
性,给我一种身分、一种人格。〔导致你发生变化的是什
么?〕当我确信,你会让我感到我像你的孩子,你会用爱
来关心我,变化就发生了。既然你能喜欢真实的我,那
么我也能。我能让自己刚好就是我。
最近我回去看了看过去就诊的医院,有一刻,我差
点就要失落到过去的感受中了。在那里,我经常被独自
撇在一边。世界在身外走过,可我内心有一个完整的世
界,没有人能走进那个世界,扰乱那个世界。有那么一
刻,我强烈地感到想回到过去,那儿是如此安全而宁静。
但当我想到我能在真实的世界中拥有爱和快乐,我立刻
又讨厌那座医院。我讨厌那四堵墙壁,讨厌那被囚禁的
感觉。我讨厌那记忆,在记忆中,我只能幻想,可从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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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分裂的自我

得到真正的满足。

她一直未能从内心找到自足的理由以成为自己,成为自
主的人。
她无力支撑真实的自主性,因为,在她父母眼里,她只
能是个整天抱怨不停的家伙。

我的医生们尽想着要让我成为“好姑娘”,他们总想
要弥补我和父母之间的裂痕。他们尽力让我适应父母。这
完全没有希望。他们不明白,我渴望着新的父母和新的
生活。似乎没有一个医生能够严肃地考虑我的问题。医
生们看不出来:我的生活是多么糟糕,我多么需要改变
自己的生活。似乎没有人认识到:如果我回到家庭中去,
我就会走上老路,失去我自己。就像从远处为一个大家
庭拍摄的照片,你只能看到里面有人,可就不敢确定谁
是谁。我就会像这样失落在家庭中。

然而,她唯一能解脱自己的方式,只能是空洞的超越:超
越到一个由幻象组成的“世界”中。即便当她着手“成为自
己”之时,她最初也只敢完全模仿医生的现实。而她之所以
能做到这一点,也还是因为,尽管医生的现实(他对她的愿
望)仍只是别人的现实,但这些现实对于她来说不是异己的,
它们与她想要成为她自己的真实欲望相一致。

我只是因为你希望我生存而生存,也只能是你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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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201

看到的样子。我仅仅因为我能在你身上引起的反应而感
觉到真实。如果你连我抓你都没有感觉,那我就真的没
救了。
只有当你在我身上看到好的东西,我才可能是好的。
只有当我通过你的眼睛看着我自己,我才能看到任何好
的东西。否则,我只能把自己看作饥饿的、痛苦的家伙,
每个人都讨厌他;而我也因此而讨厌自己。我的胃这么
饥饿,我真想把它掏出来了事。

在这一点上,她没有真正的自主性。从这里可以非常清
楚地看出,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罪感是怎样阻碍他成为他自己。
对于他来说,争取自主性和独立性的简单的行动,意味着把
不属于他的某种东西没来由地归于他自己,意味着普罗米修
斯式的自大()。实际上,我们记得,普罗米修斯所受
hubris
的惩罚是被铁链锁在一块岩石上,同时被一只鹰啄食内脏
(“我的胃这么饥饿,我真想把它掏出来了事”)。事实上可以
这样理解这个神话:普罗米修斯部分地丧失了其独立的身分
或统一性,而变得与他被缚其上的岩石融为一体。如果不追
求对这个神话的完满的解释,那么岩石和鹰可以看作母亲身
上的两个方面:个体被缚其上的方面(即岩石:“绝望的巨
乳”),以及个体被其吞食的方面(即鹰)。内脏被啄食后又再
次长出,以便再次被啄食。这内脏和鹰两者合起来,就成了
正常进食周期的可怕的变体。
对于精神分裂症患者来说,喜欢某人意味着像那个人。也
就是说,像一个人即等于跟那个人一样,因而即等于失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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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分裂的自我

分。因而,患者可能觉得,爱和被爱与恨和被恨相比,更具
使他丧失身分的危险性。
 
?我们已指出,在精神分裂性的人格身上,基本的分裂是
自我与身体的分裂:

自我C(身体-世界)

这样一种分裂把个体自身的存在一分为二,其方式是:
“我”感(B)被非身体化了,而身体则变成了假自我系
Isense
统的中心。
由于个体的存在被分裂为自我C身体,因此,经验的整体
也被同一根分界线一分为二。
当这种分裂是根本的分裂时,或者当这种分裂伴随着进
一步的自我C身体C世界纵向分裂时,身体就会占据一个特别
模棱两可的位置。
经验的两个基本部分是:

此   彼

在正常情况下两者进一步区分为:

内   外
(我) (非我)

精神分裂性的裂痕通过将“我”感(“”)非
thesenseof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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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203

身体化,干扰了正常的自我感()。这就可能导致
senseofself
此与彼、内与外交界处持续不断的混合、融合或混淆,因为
身体并非始终明确地被体验为与非我相对立的我。
只有当身体能与他人相区别时,独立的、完整的个人之
间的各种关联性C独立性难题才有可能开始得到正常解决。自
我并不那么特别需要把自己封闭在防卫性的超越性中。个体
可以像某人,而并不需要是那个人;感觉可与他人分享,而
并不需要与他人的感觉混淆或融合。这样一种分享只需在此
—我(B)与彼—非—我(BB)之间确立明
heremetherenotme
确的界线。对于精神分裂症患者来说,这时最关键的问题是
在内与外之交界处作出微妙和精神的区分,并鉴别出真正属
于真自我的有关表达和显露。要是这样,自我就能变成真正
身体化的自我。

在我开始大哭的时候,你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用
手巾擦掉了我的眼泪。你不知道我多想让那些眼泪从脸
上滚下。我至少有一些对外部世界的感情。要是你用舌
头舔去那些眼泪,我会无比幸福,因为那样你就分享了
我的感情。

琼有好几次都想死,她说,患者“的确想死,或藏进一
个地方,什么也碰不着他,什么也把他抱不回来”。
在我们看来,死的欲望、非在的欲望,或许是人类身上
最危险的欲望。在精神分裂症患者身上,两种主要动机合并
为一种力量,其作用是在个体身上激发一种僵死状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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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分裂的自我

基本罪感首先是源于觉得自己无权生活,其次便是源于觉得
自己只能过僵死的生活。另一方面,放弃生活或过僵死的生
活,也是所能采取的防卫姿态中最极端的形式。这时,个体
不再恐惧被真实性和生动性(无论它们来自他人,还是自己
“内在的”感觉或情绪,等等)所摧毁,所吞没,所压倒,因
为他已经是僵死的了。既已僵死,就不会再死,就不可能被
杀死。这样,通过生活于幻想的无能状态,精神分裂症患者
得以消除跟随幻想的万能而产生的焦虑。
琼,由于她不能违背父母的愿望而成为别的什么,由于
父母希望她是个男孩,结果她只能是——无,什么也不是。

我希望被控制、被支配,我希望知道你想要我成为
什么。在父母面前,我无法是个男孩,他们也从不清楚
地表明除了希望我是男孩之外他们还想我是什么。因而,
我只能是一个紧张型精神分裂症患者,只好由此走向死
亡。

她对整个事情作了如下极端简洁的表述:

作为紧张型精神分裂症患者,我竭力让自己僵死、阴
沉、呆滞。我想母亲会喜欢我这样。她会把我像玩具娃
娃一样抱着四处转悠。
我觉得自己就像生活在一只瓶子里面,一切都在外
面,都碰不着我。
我不得不以死来逃避死。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唐。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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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205

一次,一个男孩大大伤了我的感情,我想跳到地铁列车
的轮下。可我没有,而只是进入了轻度的紧张型精神分
裂症状态。这样,我就不会感觉到什么了(我想,一个
人要么在情感上死去,要么就只有被情感杀死)。很好。
我想我宁可干掉自己,而不愿伤害别人。

当然,本章涉及的材料还有许多不同侧面,还可用不同
的方式加以理解。我的努力主要集中于琼对自身“真”“假”
自我之经验的本质。我希望表明,这种理解方式看来未对患
者的自述强加扭曲,也未否定与这种方式不相“符合”的其
他侧面。对于琼的病案,我们只需要作很少的努力加以分析
重建,因为她本人已用简捷明了的语言对她的精神病作了清
晰的现象学表述。当然,如果我们面对的是一位病情处于活
跃期的精神病患者,那么,我们就不得不冒着被患者导入歧
途的危险,突破“精神分裂症性言语”(缺陷)(B
schizophren
)的阻碍,将患者的语言翻译成自己的语言。这就是我们
ese
在下一章的病案中所面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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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分裂的自我

第十一章 荒园之魂:
     对一位慢性
     精神分裂症
     患者的研究

因为,真理胜过一切怜悯……

马克西姆?高尔基  

我认识朱莉亚()时,她26岁,在一家精神病院的
Julie
隔离室里已经关了9年。在这9年里,她变成了一位“不可

接近的、退缩性的”慢性精神分裂症患者。她有幻觉,爱摆

弄姿式,做各种刻板的、稀奇古怪的、不可思议的行为动作;

她几乎沉默不语,即便说话,也是最为“退化的”“精神分裂

症性言语”。入院以后,她被诊断为青春型精神分裂症,接受

了一个疗程的胰岛素治疗,未获效果;此后就再没有为让她

恢复正常作出任何特别的努力。既然问题还是还给了她自己,

那么毫无疑问她很快就会在生理上完全“崩溃”。幸而,在护

理员的看护之外,她母亲承担起了隔离室外几乎全部的日常

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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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207

17岁那年,她表现出一些奇怪的、让人吃惊的言行,父
母于是带她去看精神病大夫。从医生的记录来看,在她与医
生的谈话过程中,她的非言语性的行为并未有任何特别的不
正常之处,但她所说的东西已足以据之把她诊断为精神分裂
症。用临床精神病学的术语来说,她患有人格解体、现实解
体、孤独症、虚无妄想、迫害妄想、万能妄想。她差不多有
你能想象的任何想法,有世界末日感,有幻听、情感枯竭,等
等。
她说,她的麻烦在于她不是一个真实的人;她竭力想要
成为一个真实的人。她生活中没有幸福,她竭力要寻找幸福。
她觉得自己不真实,觉得自己和他人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界
线。她担心自己太具破坏性,因而认为最好别碰任何事情,以
免引起损害。她关于她母亲谈得很多。她说她母亲正在窒息
她,她母亲不会让她活着,她母亲从来就不想要她。由于她
母亲总是鼓励她多交友、跳舞、打扮等等,因而,她对她母
亲的指控表面上看来是显然荒唐的。
不管怎样,朱莉亚基本的精神错乱性言语是:“有个孩子
被谋害了。”关于这一点的细节,她相当含糊。她说是她弟弟
(她没有弟弟)的声音告诉她这件事的。不过她也不敢断定这
声音就真不是她自己的。那孩子被害时穿着她的衣服,有可
能就是她自己。她无法确知她是被自己还是她母亲谋杀的;她
准备报告警察。
朱莉亚17岁发病那年所说的多半就是
 
?述这些内容。从
她的表述中我们可以看出其生存真理():她
existentialtruth
不是一个人,她是不真实的。我们也能明白她说她竭力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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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分裂的自我

为一个人是什么意思,以及她感到自己如此空虚却又如此具
有破坏性是意味着什么。但是在此之外应该指出,她的表达
方式是“寓言式的”。我们猜想,她对她母亲的指控必然与她
未能成为一个人有关,但这些指控在表面上看来是相当荒唐
而不着边际的(参见后面)。不管怎样,当她说到“有个孩子
被谋害了”,一般人的通感就很难跟上了。于是,她被独自留
在一个无人能与之共享的世界中。
下面,我希望对这一精神病的本质作出考察。这场精神
病是从17岁那一年发作的,因此我认为首先应对她此前的生
活作出考察。

一位精神分裂症患者的临床传记

要得到关于精神分裂症患者早期生活的恰当而充分的材

料是极为困难的。如果想对单个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作出有创
??
见性的研究,那么,对其生活史的每一考察都是一件艰苦的
工作。仅仅通过几次谈话所得到的“例行报告”甚或所谓动
态定向生活史,也许几乎无法向一项生存论性质的分析提供
必要的关键信息,但对此不可过分强调。在朱莉亚这一特殊
病案中,有好几个月,我与她母亲每周见面一次,并与她父
亲、大她3岁的姐姐(朱莉亚于此外别无兄弟姐妹)以及婶
婶各有若干次谈话。然而如所周知,收集任何一种事实都无
法完全不受偏见的影响。例如,塞尔斯(,1958年)
Searles
(在我看来是绝对)正确地强调指出:在精神分裂症患者及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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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209

母亲之间,存在着一些积极主动的感情。这一发现独独被大
多数别的观察者所“错过了”。我并不幻想本章的研究能完全
免除我未能觉察到的偏见的影响。
父母、姐姐和婶婶形成影响朱莉亚成长的人际小环境。患
者在其人际小环境中的生活,是精神病临床传记的核心内容。
因而,从自我意识的角度说,这种传记的眼界是有局限性的。
患者的家庭只是更大的社团中的单元,而在社团水平上的各
种社会-经济因素,却没有与我们关注的问题直接相关联。这
??
并不是说,这些因素没有深刻影响家庭的性质以及患者的本
性。但是,正如细胞学家一样,作为细胞学家,他把关于亲
代关系宏观组织结构的知识用于细胞现象描述,与此同时即
占有了这一知识。与此相似,为了理解朱莉亚怎样变成精神
病人,我们研究她的家庭关系;而在这种研究中,范围和规
模较大的社会学问题,是作为非直接的相关因素引入的。因
而我认为,这份门诊传记的主人公是一位苏黎士的工人阶级
姑娘,还是一位林肯郡的中产阶级姑娘,或是一位得克萨斯
州百万富翁的女儿,并不会导致本质的区别。处于上述这些
不同社会及阶层的人们,其人际关系中会产生非常相似的人
之可能性()。总而言之,我所描述的,是
humanpossibilities
发生于20世纪西方世界而不是其他世界的事情。我并不知道
这个世界的根本特性是什么,只知道这些特性使各种大致相
似的人之可能性得以产生。然而,作为心理学家,我们绝不
能忘记,如果越出我们的20世纪西方世界观,那么即便在同
样的临床人际小环境之内,也会得出极为不同的模式。
上述简单的说明我觉得是有必要的,因为我感到,当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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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分裂的自我

西方临床精神病学有向被我一位精神分裂症朋友称之为“社
会性笨拙”发展的趋势,而苏联精神病学却在人际层面表现
出相当的笨拙。尽管我相信,一份临床传记必须把注意力集
中于人际环境,但是我们不应由此构造一个封闭体系,把家
庭关系之外对研究有意义的相关因素排斥在一边。
回到朱莉亚的病案上来,尽管不同的交谈者对朱莉亚的
生活有不同的看法,但他们都一致认为她的生活可分为如下
三个基本阶段:

(1)患者是好的、正常的、健康的孩子,直到她逐
??
渐开始(2)变坏,其言行使人极为不安,总的说来“越
?
来越糟糕”,直到(3)越出所能容许的界限,此时,只
能认为她完全疯了。
??

父母一旦“知道”女儿疯了,便责怪自己未能及早认识
到这一点。她母亲说:

开始我只是讨厌她对我说的那些可怕的事情,但随
之发现她无法把握自己了……本来是个多好的姑娘啊。
后来她开始胡言乱语……唉,要是我们早知道多好啊。如
果我们认为她应该对自己说的东西负责,那恐怕不对吧?
我知道她不会故意向我说那些可怕的事情。一方面,我
责备自己;一方面,我又很高兴这只是一场病,可要是
我早点带她来看医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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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211

我们并不知道好、坏、疯的精神含义,但是现在却了解
了很多。当然,一开始,正如朱莉亚的父母所回忆的,她的
行为在他们看来完全正常。她是好的、健康的、正常的。接
着,她的行为发生了变化,使身边所有重要的人都一致认为
??
很“糟糕”。不久,她就“疯了”。
关于最初这孩子的具体什么行为在父母看来是好,是坏,
还是发疯,上述过程并没有告诉我们什么东西,但它却提供
了一条重要的信息:她最初的行为模式完全符合父母心目中
好的标准和赞扬的标准。后来一段时间,她变“糟糕”了,变
“坏”了,也就是说,她“做出了”父母最不希望在她身上看
到的、也最不相信在她身上能存在的言行。眼下我们还无法
说事情为什么是如此,但是,朱莉亚能做出这样的言行,这
一点对于她父母来说几乎是难以置信的。眼前发生的一切都
是事实。一开始,他们试图让自己相信事情没那么严重,但
随着朱莉亚的触犯言行越来越多,他们又拼命加以否定。因
而,当朱莉亚不再说她母亲不让她活,而是说她母亲谋害了
一个孩子时,他们一定感到大大松了一口气。此后一切都可
原谅了。“可怜的朱莉亚病了。她自己没有责任。我怎么能有
丝毫这样的念头:她是故意对我说那些话呢?我一直努力让
自己做她的好母亲。”后面我们还将回到这最后一句话来。
朱莉亚家庭的成员普遍认为她的病情发展经历了上述三
个阶段:好—坏—疯。发现患者环境中的人们对患者行为的
理解方式,与获得患者行为本身的历史一样重要。后面我将
概括地证明这一点,但眼下我将先考察有关朱莉亚的一件重
要事情,这是她父母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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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分裂的自我

朱莉亚的父母没有隐瞒事实,也不想回避问题。总的说
来,他们俩人都非常希望能为我提供帮助,因而没有蓄意保
留有关事实的信息。值得注意的倒是在于,有些事实被忽略
了或低估了,更确切地说,有些事实中明显的可能的含义被
忽略或低估了。也许,我们最好先按他们的框架把朱莉亚生
活中的有关事件归纳起来,对朱莉亚的生活作出一个简要的
说明。我的说明主要是根据她母亲的话作出的。

第一阶段:正常的好孩子

朱莉亚幼时从不是个好要求的孩子。很容易就给她断了
奶。从1岁零3个月撤尿布后,没有出现什么麻烦。朱莉亚
从不是个“麻烦”。她总是按吩咐去做事情。
这是朱莉亚母亲的基本结论,它支持朱莉亚当时始终是
个“好孩子”的看法。
然而,按照这样的描述,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孩子从
来是缺乏生命力的,因为,一个真正有生命力的孩子是好要
求的,是一个麻烦,并且决不会总是照吩咐去做。情况多半
是,小朱莉亚绝非像***妈希望我相信的那样“完善”。然而
极为重要的事情是,正是这个“好”,体现了X夫人关于什么
是完善的孩子的理想。也许这孩子并非那么“完善”;也许她
母亲之所以坚持这一点,是害怕我对她作什么指责。对于我
来说,关键的事情看来在于:夫人显然把孩子身上那样一些

东西当作了理想的好、健康和正常,而这些东西在我看来则
表明了内在的死亡。因而,如果我们不单只考虑从家庭抽象
出来的患者,而且考虑患者所属的整个家庭关系系统,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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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213

重要的问题就不在于患者的父母和婶婶全都描绘了一个在生
存意义上没有生命的孩子,而在于:患者的环境中没有一个
成人知道存在主义意义上的生与死的区别。相反,生存意义
上的死亡状态却得到他们的高度评价。
让我们依次考虑朱莉亚母亲在前面所说的每一句话:
(1)小朱莉亚从不是个好要求的孩子。她从不真为吃东
西而哭喊。她从不贪婪地吮吸。她从不把奶瓶吮吸一空。她
总是“嘤嘤咽咽”的。她不会一下子长胖。“她从不想要什么
东西,可我觉得她从未满足过。”
照此描述看来,这孩子口欲的饥饿和贪婪从未得到表达。
她没有表现出健康的、饱满的欲望本能:激动
 
?的哭喊,有力
的吮吸,把奶瓶吸光,然后满意地饱足地呼呼大睡。相反,她
老是亏待自己,看来很饿,但得到奶瓶时却懒懒散散地吮吸,
从不满足自己。从这个婴儿自身的眼光来重建这些早期经验
是很有诱惑力的,但在这里,我希望限制自己,只考虑她母
亲在20年后所回忆的那些可观察的事实,并从中得出我们的
结论。
正如前面指出,上述问题中最重要的侧面并非简单地在
于我们得到了小朱莉亚的肖像——她虽然在生理上活着,但
在生存的意义上却没有生命;最重要的侧面在于:她母亲完
全没有理解实际情况,她记忆中小朱莉亚的有关行为本来是
最没有生命力的,可她却始终为之感到高兴。我相信,这一
点从病因学上说也是十分重要的。孩子不“为要求”而哭喊,
也不吸光奶瓶,这并未引起她母亲的警觉;她没有觉得这是
一个不祥的征兆——朱莉亚基本的口欲本能驱力未能得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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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分裂的自我

达和实现;相反,她把这看作“好”的象征。
X夫人反复强调,朱莉亚从不是个“好要求的”孩子。这
并没有意味着X夫人本人不是一个奉献的人。事实上,正如
她自己所说,她向朱莉亚“奉献了她的生命”。我们将看到,
朱莉亚的姐姐小时候即是好要求的、贪心的孩子,她的母亲
从未对她抱太大的希望:“我只是让她走自己的路。”总之,看
来正是朱莉亚从不好要求这一事实,在很大程度上鼓励她母
亲给予了她这么多。可朱莉亚长大后不仅没有为这一切表示
感谢,反而开始指责她母亲从不想让她活着。这时,她母亲
???????
当然会感到事情非常可怕。在我看来非常可能的是,由于某
种遗传因素,小朱莉亚的器质生来就具有这样的特征:不容
易表现出本能的需要和本能的需要性满足(B
needgratificaB
)。然而,用最一般的话说,朱莉亚环境中所有的其他人
tion
都把这一特征当作了好的象征,对这种缺乏自我行动(B
self
)的倾向表示了赞同。一方面,小朱莉亚几乎完全不能
action
实现其本能需要的自我满足;另一方面,她母亲完全没有认
识到这一点。这两方面合起来,成为她母亲与小朱莉亚最初
关系中一个正反馈因素。对于这一结合的特殊性质,我们需
要作出更深入的研究。
(2)很容易就给她断了奶。在喂奶的过程中,婴儿首次
与他人建立了积极的、生动的关系,首次主动地与他人一道
生活。到断奶时,一般的婴儿可望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权利,拥
有“自己的方式”,也感觉到母亲是一个持久的榜样。在此基
础上,断奶不会太困难。这时,婴儿通常会玩“断奶游戏”。
例如,他会把线卷扔掉,再找回来,再扔掉,再找回来,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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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215

此循环往复。他玩的游戏看来正好体现了断奶过程中的中心
问题:对象失去了,又回来了,又失去了,等等。而且,这
种游戏通常还是以他的方式进行的,使我们觉得它“很自
然”,还使我们觉得他能控制游戏。在前面(边码第115页以
下)弗洛伊德的那个病案中,小男孩握住线卷的线头把线卷
扔出去;但在实际中,他却无法通过握住母亲的“围裙线
头”控制母亲。而在这里,正如我们已经指出,如果朱莉亚
在最初几个月内没有形成自主性(有了这种自主性,才有可
能拥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拥有自己的头脑),那么毫不奇怪,
她会显得很容易就被断了奶,虽然这很难说是真正意义的断
奶——因为这位婴儿放弃的东西,原来却是她从未拥有过的。
事实上,在朱莉亚的病案中,甚至很难说有断奶这件事。当
时,各种事情都很顺当,以至她母亲后来很难回忆起具体的
事情。然而,她却的确记得,她曾与患者一道玩过“扔出
去”的游戏。朱莉亚的姐姐按通常的方式表演了这一游戏,唤
起了她母亲的回忆,她生气地回顾说:“当时我相信,她(朱
?
莉亚)不打算跟我一道玩这种游戏。那时她刚能爬,我把东
?
西扔出去,她却爬过去捡回来还给我。”
?
几乎没有必要来评论这种角色颠倒的含义,可以说,朱
莉亚为什么未能发展出真正是她自己的生活方式,与这种角
色颠倒有着密切关系。
据说她很早(刚满1岁)就能走步,而且,如果她不能
很快穿过屋子的地板走到她母亲跟前,她就会尖声叫喊。当
时屋里的家具都作了调整,其原因是“朱莉亚害怕有任何家
具挡在她和我之间”。她母亲认为,这表明了她女儿始终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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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分裂的自我

么爱她。到三四岁时,如果她母亲有一会儿不在她视线之内,
她“差不多就要疯了”。
这一点似乎证明了我们前面的看法——朱莉亚并没有真
正断过奶,因为,在多少高于生理学的意义上说,她从未达
到过能够发生断奶的阶段。由于她从未确立自主的自我存在
(B),因而,她无法着手通过在与不在的问题而达到
selfbeing
形成独处的能力。她无法认识到,他人之生理性的在场对于
她自己的生存并非必要,虽然他人的不在场可能使她的需要
或欲望遭受很大的挫折。如果个体需要他人来让他成为自己,
那么,这就使得他争取自主性的努力很难得到实现。换句话
说,他让自己的生活卷入了一种基本的存在性不安状态。就
朱莉亚而言,无论她母亲在与不在,她都不能成为她自己。她
母亲记得,一直到朱莉亚近3岁时,她母亲实际上从未离开
她到听力所及的范围之外。
(3)从1岁零3个月去掉尿布后,朱莉亚没任何麻烦。在
这一点上,可以指出,在精神分裂症患者身上发现早熟的身
体控制能力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尽管我们并不知道在这一
点上他们怎样与他人比较。当然,患者的父母常常告诉我们,
他们怎样为自己的孩子骄傲,他们表现出各种早熟的能力:
爬、走、吃饭、解便、说话、不哭,等等。但是无法回避的
问题是:在父母所骄傲的东西和孩子所达到的状态之间,到
底具有何种联系呢?或者说,孩子的行为在多大程度上是其
自身意志的表达呢?问题不在于孩子有多听话或多顽劣,而
在于孩子是否感到,自己就是自己行动的源泉;或相反感到
自己的行动并非源于自身,而是源于母亲,尽管表面上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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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217

源于他自己(例如,处于催眠状态的个体本来处于别人的控
制之下,却要假装具有自主性)。有可能,此时身体会完善自
??
身技巧,以便完成所希望它完成的一切,但真正的自我行动
看来绝不会得到任何程度的确立;相反地,所有的行动都与
外在指向保持了几乎完全的顺从和一致。就朱莉亚的病案而
言,她的行动方式显然系她母亲培养训练所致,只是“她”不
在“其中”。朱莉亚后来说她从来没有变成一个人,其含义正
在于此。作为一位慢性精神分裂症患者,朱莉亚老说自己是
口“一撞一响的钟”(或“听话的乖乖”)。换句话说,她完全
为别人的要求所左右。
(4)她总是按吩咐去做。关于讲真话和撒谎的问题,我
们前面已经有过讨论。要顺从、要听话可以有很多理由,但
无法不顺从不听话却不是最好的理由。从X夫人所说的一切
可以看出,除了朱莉亚自己所谓“听话的乖乖”,这位母亲并
未承认朱莉亚身上别的可能性。她向这听话的乖乖“奉献了
自己的生命”,可是她却完全否定了这种可能性:这位很乖的、
听话的、干净的小姑娘,这位如此爱她母亲以至一把椅子的
阻隔就会令她几乎发疯的小姑娘,被僵化成了一样“东西”,
由于过分惊吓而未敢成为一个人。25年以后,这位母亲仍然
否认这一点。
(5)她从不是个“麻烦”。事情现在清楚了,从生命的最
初几个月开始,朱莉亚就没有自主性。从她母亲的回忆可以
判断,她从未发展形成自己的行为方式,各种本能需要从未
通过身体活动得到表达和满足。
从一开始,对真实的乳房的真实的欲望的真实的满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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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分裂的自我

朱莉亚身上从未发生过;这一点一表现出来就得到***妈的
认可,后来也是如此。
“她从不会多拿蛋糕。你只要说‘朱莉亚,够了’,她不
会拒绝。”
前面我们曾指出,厌恨或敌意怎样可能只是通过假自我
系统的顺从表达出来。朱莉亚的母亲嘉奖她的顺从,但朱莉
亚却进一步发展这顺从,以至使其变得“不可能”。到10岁
左右,朱莉亚每天要列一个日程表,把这一天她被告之所要
发生的事情以及她要做的事情预先记下来,然后照此开始一
天的生活。如果她母亲拒绝遵守这一惯例,她就会哭哭啼啼。
她母亲回忆说,这时只有一顿痛打,才能使她不哭哭啼啼。再
长大一些,给她的钱她也从不自己去花。即使鼓励她表白自
己想要什么,鼓励她自己去买衣物,鼓励她像别的姑娘一样
去交朋友,她也不会表明自己的愿望。她要她母亲给她买衣
服,也没有交朋友的意图。她决不会自己作任何决定。
除了上面提到的哭哭啼啼,朱莉亚小时候还有一些其他
事情使她母亲不安。约5—7岁时,她常常一面啃咬指甲,一
面口中念念有词;从一开始,她就喜欢把话倒着说。到8岁
时,她突然开始很能吃,持续了几个月,一直到恢复她通常
随便吃点的习惯为止。
然而,她母亲把这些都简单看作过渡阶段。可是,从这
些事情中,我们却得以瞥见一个具有强烈破坏性的内在世界,
它竭力要表明它的欲望。但是,这欲望是短命的,很快就被
约束和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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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
 
?p;219

第二阶段:“糟糕的”阶段

从15岁开始,朱莉亚的行为发生了变化,从那么一个
“好”姑娘,变得很“糟糕”。这时,她母亲对她的态度也发
生了变化。过去,她认为朱莉亚应该尽可能跟她呆在一起,可
现在她开始鼓励她多出去玩,交朋友,看电影,甚至跳舞和
交男朋友。然而,患者“固执地”拒绝这一切。相反,她或
者闲坐无事,或者独自逛街,从不告诉她母亲何时返回。她
把屋子弄得凌乱不堪。她继续珍爱着一个玩具娃娃,而她母
亲认为她早该“摆脱”这种爱好了。后面我们还将回到这个
玩具娃娃上面。朱莉亚对她母亲的漫骂无休无止,可却总是
集中在同一个题目,总是指控她母亲不想要她,不让她成为
一个人,不让她呼吸,试图窒息她。她对母亲破口大骂,但
对其他人却可以显得很可爱。

到此为止,我们只考虑了朱莉亚与其母的关系。在作更
深入的讨论之前,必须对整个家庭的情况略作考虑。
近年来,引进了“具精神分裂症形成因子的”母亲
(“B”)这一概念。最初,人们认为
schizophrenogenicmother
这一概念中含有“政治迫害”的倾向,幸运的是,这种认识
现在开始逐渐淡化了。这一概念可通过各种相当不同的方式
加以运用,但它可以由如下的术语加以规定:可以有几种不
同的方式成为这样一种母亲,她阻止而非促进或“强化”孩
子身上可能存在的遗传决定的、与生俱来的趋向,这种趋向
有利于孩子形成不同阶段之基本的存在性安全感。不限于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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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分裂的自我

亲,整个家庭都可能阻止而非促进孩子形成这样的能力:参
与一个真实的世界、一个自我与他人共同享有的世界。

精神分裂症是这样一种可能的结果:个体希望在与他人

相处中作一个完整的人,但却遭遇到异乎寻常的困难,不能

跟他人一样以通感(即社会共同感觉)的方式在世界中体验

自身。孩子的世界与成人的世界一样,是“一个被给定和被

建构的整体单元”(黑格尔语);对于孩子来说,是一个用父
???
母(首先是母亲)所策划的东西所组成的整体单元,是孩子

用这些东西组成的整体单元。为了自己幼小的孩子,妈妈和

爸爸把这个世界作了很大的简化。随着孩子能力的成长,他

开始从混沌中摸索模式,把握越来越复杂之事物的独特性和


内在联系,正如布伯()
Buber所说,他渐渐被引进“一个具
有可行性的世界”。

然而,如果母亲或家庭的策划不适合孩子生存的要求,那

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或者,孩子不得不发展形成自己具有洞

察力的眼光和想象力,并以此支撑自己的生活——正如威廉
?布莱克成功地所做的那样,正如兰波②成功地所指出的那

样(当然,他们的生活本身可能不是那么成功的);或者,孩

子只能走向疯狂。正是在与母亲之间最初的爱的联系之外,婴

儿开始发展形成为自己的存在(BB);而母亲一开

beingforitsel
始也正是通过这些联系向婴儿推行她所“策划”的环境。对

①布伯(1878—1965):德国犹太宗教哲学家,20世纪人类精神生活最有影

响的人物之一。  ——译 注

②兰波(1854—1891):法国诗人,象征主义的典范。  ——译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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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221

于婴儿来说,所给的环境也许是可以设法进入的,但也可能
??
当时刚好没有可行性。然而,不管个体头一岁的生活是多么
重要,个体置身于其中(从婴儿期、童年期直到青春期)的
环境也会以这种或那种方式产生巨大的作用。在婴儿期以后
的各个阶段中,父亲或其他重要成人就会在孩子的生活中起
重要作用,这种作用既体现在与孩子的直接关系中,也通过
对母亲的影响间接地体现出来。
这些考虑提醒我们,不应该只考虑具精神分裂症形成因
子的母亲,还应更全面地考虑具精神分裂症形成因子的家庭。
这样做至少能鼓励人们更多地着手研究作为整体的家庭环境
动力学,而不是或多或少地脱离家庭动力学,仅仅对母亲、父


亲、兄弟姐妹等作孤立的研究。
朱莉亚的姐姐比她大3岁,已婚,直率而决断,却不乏
女性的魅力和妩媚。据她母亲讲,她从生下来就“难对付”,
好要求,始终是个“麻烦”。简言之,她看来是个相当“正常
的”孩子,而她母亲对她绝不太认同。可是,她们看上去却
相处得很好。她姐姐认为,她母亲是个喜欢支配的人物,需
要有勇气去面对她。“她为朱莉亚做各种事情,朱莉亚永远是
她喜欢的对象。”很清楚,她姐姐很早就达到了完整的自主状
态。如果对她姐姐的人格作较细致的观察,可以发现其中存
在不少神经症成分,可这并未妨碍她达到朱莉亚从未达到的
基本的存在状态。小时,她有许多同龄朋友,都比朱莉亚大
得多,朱莉亚似乎难以接近他们。她只能耽于对一位大姐姐

①请特别参见莱恩和埃斯特森(,1964)。——原 注
LaingandEster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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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分裂的自我

的幻想,那是一位“仁慈的姐姐”,是她的“世界”里不多几
个重要的美好形象之一。
朱莉亚的父亲扮演了显然较重要的角色。在她母亲眼里,
他是个“性动物”;而在他眼里,她母亲冷淡,缺乏热情。除
必须要交谈的内容,俩人别无多话。他在其他地方得到性的
满足。在与我的交谈中,他们彼此的指责很多,却很少有关
于女儿受虐待的问题。事实上,正如朱莉亚的父亲所说,他
没有很多可以告之的东西,因为在朱莉亚生下来之前,他就
“在感情上离开了”家庭。
患者的姐姐向我讲述了两件事情,这两件事情对朱莉亚
必然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第一件事情她母亲或许不知道,而
第二件事情她母亲不会自己告诉我。第二件事情后面再讲。第
一件事情发生时,朱莉亚大约十四五岁。尽管在朱莉亚和父
亲之间存在着距离,尽管父亲不那么容易接近,朱莉亚似乎
还是喜欢她父亲。他偶尔带她一道散步。可有一次,她哭着
回到家里。她母亲曾对我提到这件事,她相信在朱莉亚和他
丈夫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可她无法知道;朱莉
亚坚决不告诉她。此后,朱莉亚就不再跟她父亲打什么交道
了。然而,朱莉亚却向姐姐吐露了秘密:父亲当时把她带进
一个电话亭,在那里,她偷听到了他与他情人之间一场“可
怕的”谈话。
X夫人从不放过机会向两个女儿骂她的丈夫,她试图不
公正地拉大女儿和丈夫之间的距离,争取她们站到自己一边。
然而,姐姐保持了中立,而朱莉亚显然也绝不愿意与她母亲
公开结盟反对她父亲。电话亭事件之后,她只是中止了与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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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223

亲的来往,可从不向她母亲提供这方面的信息。而父亲,如
他自己所说,已在情感上脱离了家庭。他不向两个女儿指责
自己的妻子,因为他并不需要她们支持他反对她们的母亲。尽
管他认为她是个没用的妻子,但他认为:“公正地说,她是个
好母亲。我承认这一点。”姐姐看到了双方的问题,但竭力保
持理智和平衡,不让自己站在一方反对另一方。不过如果要
她抉择的话,她会站在妈妈一方反对爸爸,而且站在妈妈一
方反对朱莉亚。这后一点不难理解,因为从一般的观点看来,
朱莉亚对她母亲的指控压根儿就是荒诞不经的,压根儿听起
来就是疯话。朱莉亚老说别人要窒息她,不让她活,不让她
成为一个人。以通常的眼光来看,这些“胡言乱语”对这个
家庭是毫无道理的。她说她母亲不想要她,可她母亲恰好最
喜欢她,为她操持一切,给予她一切。她说她母亲是在窒息
她,可她母亲却在催促她成长。她说她母亲不想让她成为一
个人,可她母亲却希望她交友、跳舞等等。
值得指出的是,尽管夫妻之间存在严重的不安定因素和
分歧,但至少在一个方面他们却采取了相同的立场。他们双
方都对患者的假自我加以肯定和赞赏,而将其余一切都加以
否定和拒绝。这种同盟在朱莉亚的“糟糕”阶段可能起了更
重要的作用。这时朱莉亚彻底背离了父母眼中真实的人的标
准,背离了那种顺从的、毫无生命的生活方式。于是他们对
朱莉亚整个儿加以否定;不仅如此,对于朱莉亚针对他们所
作的指责,他们竟然毫不“介意”。
在这一阶段,朱莉亚和她母亲都在垂死挣扎。处于精神
病状态的朱莉亚自称为泰勒夫人。这意指什么?这意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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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分裂的自我

是裁缝①做的”。“我是缝制的少女;我是被别人制造、喂养、

服侍和裁剪的。”这是精神病语言,倒不是因为它们可能不
“真实”不“正确”,而是因为它们有着隐晦的含义,正如密
码一般。如果不是患者自己来解码,这些含义常常很难被揭
明。然而,即便这些精神病语言,看来也表达了难以反驳的
观点。朱莉亚当时十五六岁,她用这些疯话扼要地表达了她
对母亲的指责。这些“胡言乱语”是她的“糟糕”表现。在
这一阶段,最有利于精神分裂症形成的因子是什么呢?我认
为它并非简单地只是朱莉亚对她母亲的攻击,甚至也不是她
母亲的反击,而是她身边完全没有人能够或愿意从她的观点
看到某种意义,无论其正确与否。出于各种不同的理由,她
父亲和姐姐都未能看出朱莉亚一方的合理性。正如我们治疗
小组中的
 
?那位患者(参见边码第43页),她并非为争论本身
的胜负而战,而是为了维护自身的生存;而朱莉亚,她并非
只是简单地为维护其生存而战,而是竭力实现其生存。我认
为我们能够看出,一直到十五六岁,朱莉亚还几乎未能发展
形成所谓的“通感能力”。家庭的通感未给予“她”生存。妈
妈总是对的,只能完全正确。因而当她母亲说她很糟糕时,她
觉得这是谋杀。朱莉亚任何自主性的观点总是遭到否定。她
母亲随时准备接受一个顺从的、虚假的自我,随时准备去爱
这个幽灵,为它奉献一切。她甚至试图要这个幽灵像人一样
行动,但是她却从不承认女儿的世界中真实的不安和痛苦,不
承认她的各种可能性。朱莉亚困境中生存性的真理在于:她

①“泰勒”()与“裁缝”()在英文中谐音谐形。——译 注
Taylortai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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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225

的各种真实的可能性被窒息了,被勒毙、被谋杀了。为了生
存,为了呼吸,朱莉亚觉得她母亲必须承认自己有什么事情
做错了;而在某种意义上说,女儿所说的可能是对的,是有
意义的。一句话,我们可以认为,朱莉亚需要人们允许她把
自己某些坏的自我投射到她母亲身上,并主动地从她母亲身
上取出某些好的东西,而不总是只能被给予。然而这样的想
法对于整个家庭来说无异于颠倒黑白。现实不会让步。朱莉
亚不得不将生存性的真理转换为生理性的事实。她开始产生
忘想。她最初是要在生存的意义上指责她母亲不让她活着,但
后来她的言行多半让人觉得她母亲真是在法律的意义上谋害
了一个真正的孩子。后来朱莉亚被认为是疯了,于是家庭可
以不再通过谴责朱莉亚来为自己辩护,而是对她加以同情和
怜悯——这对于家庭显然是一种宽慰。只有朱莉亚的父亲以
严肃的方式把她看作能对自己负责的人。他从不承认女儿疯
了。对于他来说,朱莉亚只是蓄意捣乱而已。
朱莉亚的父亲没有“卷入”她的游戏。在他看来,那整
个儿是恶意、忘恩负义和忤逆不孝的宣泄。我们所谓的紧张
型违拗症,在他看来纯粹是“胡搅蛮缠”;她的青春型精神分
裂症症状,在他看来只是愚蠢的报复。家庭中只有他不同情
和怜悯朱莉亚。有几次,他甚至紧紧抓住朱莉亚使劲摇晃,扭
她的胳膊,以便让她“停下”。

第三阶段:疯狂

朱莉亚的基本指控是:她母亲试图干掉她。在她17岁时,
一件事情发生了,可能正是这件事情,导致了从糟糕向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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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分裂的自我

的转变。
这就是朱莉亚的姐姐告诉我的第二件事情。从幼时到17
岁,朱莉亚一直保留着一个玩具娃娃,她在自己屋里为它穿
衣打扮,一道游戏,但谁也不知道其中的详细情况。这是朱
莉亚生活中的秘密。朱莉亚把这玩具娃娃叫做朱莉亚娃娃。她
母亲越来越坚持,朱莉亚应该放弃这个娃娃了,因为她已经
是个大姑娘了。有一天,娃娃不见了。没有人知道是朱莉亚
还是***妈扔掉的。朱莉亚指责她母亲,后者加以否定并反
而认为是朱莉亚自己弄丢的。此后不久,朱莉亚即听见有声
音告诉她:一个穿她衣服的小孩被***妈打成了肉酱。对此,
她还打算去报告警察。
前面我说过,玩具娃娃是朱莉亚或她母亲扔掉的。这是
因为,对于这一阶段的朱莉亚来说,她内部的“妈妈”已经
成为比外部的真实的母亲更为典型的破坏者。当朱莉亚说她
“妈妈”扔掉了玩具娃娃,很有可能是说“她”扔掉了玩具娃
娃,也即她“内部的”母亲扔掉了玩具娃娃。不管怎样,这
一行动是灾难性的,因为,朱莉亚显然十分认同于玩具娃娃。
在她与玩具娃娃的游戏中,玩具娃娃是她自己,而她是玩具
娃娃的妈妈。有可能,朱莉亚在游戏中越来越变成了坏妈妈,
这个坏妈妈最终杀死了玩具娃娃。后面我们将看到:在朱莉
亚的精神病状态中,“糟糕的”“坏”妈妈的言行在她身上有
着充分的体现。如果娃娃是被她实际上的母亲消灭的,如果
后者承认这一点,那么事情可能不那么具有灾难性。在这一
阶段,朱莉亚本已破碎不堪的正常依赖于是否可能把一些坏
的、糟糕的东西转移到她实际的母亲身上。由于不可能以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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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227

常的方式做到这一点,这就促使了精神分裂症的发生。

荒园孤魂

……在某一阶段,一部过去是按整体方式装配的机
器会发现自己的内部联系发生分离,变成零部件,各自
具有或高或低的独立性。
诺伯特?维纳①:《人之为人用》

下面的讨论不仅针对朱莉亚,也针对其他青春型-紧张
型慢性精神分裂症患者。这些讨论并不打算概括所有类型的
慢性精神病状态。在这些精神病状态中,这种或那种形式的
分裂是十分明显的。这些讨论对于类偏狂精神病最不适用,这
种精神病患者的人格比朱莉亚一类患者的人格具有较大的整
合性。
就朱莉亚而言,她的自我存在(B)变得如此破
selfbeing
碎不堪,她的生存状态最好描述为:一种僵死的生存(B
adeath
???????
B),逐渐向混乱的非在状态发展。
inlifeexistence
????????????
在朱莉亚的病案中,混乱或统一性的缺乏并非是绝对的。
但是,如果跟她在一起呆得太久,就会产生德国精神病学家

①维纳(A,1894—1964):控制论创始人。  ——译 注
NWie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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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分裂的自我

①),也即:虽然跟另
所描述过的“早发praecoxfeeling
感”(
一个人在一起,但却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即便听到确有人在

说话,但通过有关言行体现出来的破碎的自我却不是朱莉亚。

听一位精神分裂症患者对我们说话,很难知道是“谁”在说

话;同样,也很难知道我们是在对“谁”说话。

听朱莉亚说话,常使我感到好像是参加对一个患者进行

的小组治疗。我不得不面对一大堆胡言乱语,或者各种杂乱

无章的态度、感觉、冲动的表情。患者的语调、姿势、表达

方式变幻莫测。一开始,我就不得不着手辨认在不同时间收

集起来的言行断片,根据语调、词汇、语法和前提上的相似

性将其语言归类,或根据确定的刻板姿势或表达方式找到行

为之间的联系。这就好像同时面对各种不同“人格”的不同

片断或不完整的元素。朱莉亚的语言就好像是由各种亚自主

的子系统杂拌而成的“沙拉”,这些子系统拼命都想于同一时

刻在同一张嘴里表达自己。

朱莉亚不仅谈自己,也谈第三者,这就使上述印象得到

加强,尽管也几乎造成同样程度的混乱。如果要进一步讨论

这一点(这一点对于精神分裂症行为的所有侧面都是如此)的

①早发性痴呆这一术语,过去通常用指常见于年轻人的一种精神分裂症,

一般认为其结果多为慢性精神病。我认为,这种“早发感”类似于观众

对发疯后的俄菲莉亚(莎士比亚名剧《哈姆雷特》中的女主角。——译

按)的反应。从医学上说,俄菲莉亚后来无疑属于精神分裂症。她疯了

以后,好像就不存在了。她好像不是一个人。她的言行表现不出完整的

自我。她的疯话无法理解。她已经死去,只剩下一片曾一度是人的虚空。

 ——原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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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229

含义,那么首先需要对个体患者作更深入的了解。
雅内①②
把分裂区分为克分子和分子两个水平。癔症分裂
人格系克分子分裂,精神分裂症则包含分子分裂。在朱莉亚
的病案中,看来两种分裂同时存在。她的整体存在分裂为若

 
?干“零部件”或“子系统”(亚自主“情结”、“内客体”),它
们各有其小型的刻板“人格”(克分子分裂)。进一步,实际
连续行为分裂为更细微的表达方式(分子分裂)。例如,甚至
语言也将分裂,无法保持完整性。
因而,对于朱莉亚这一类病案,感到“棘手”并有“早
发感”是很自然的。不难与朱莉亚进行某种语言交流,但是,
由于她似乎未能保持完整的整体,而只是一堆亚自主的子系
统集合,所以很难和“她”进行谈话。但是,绝不能在根本
的意义上用机器来作类比,因为,即便这种几乎是“混乱的
非在”的状态,也绝不是不可逆的。有时,她也会极大地振
作起来,为摆脱困境作出感人的奋斗。但是,由于各种不同
的原因,她也害怕这些为整合而斗争的时刻。在他人中间,她
不得不承受强烈的焦虑;而且,解体或崩溃的过程在她的记
忆中显得是如此可怕。因此,分离的、不真实的、僵死的状
态就成了她的避难所。
也就是说,朱莉亚作为慢性精神分裂症患者,其特征是

①雅内(A,1859—1947):法国心理学家、神经病学家,主张学院派
PJanet

心理学应同精神病的临床治疗相结合,因而在法、美等国很有影响。

  ——译 注

②此处借用化学术语。克分子代表比分子较高一级的行为单位。

  ——译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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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分裂的自我

缺乏整体性,是分裂——分裂后的片断可能被称为“零部
件”、情结、子系统,或“内客体”等等,不一而足。每一子
系统具有其自身可辨认的特征和独特方式。从这些假定出发,
朱莉亚行为的许多特征就变得可解释了。
朱莉亚的自我存在未能以整体形式组装起来,而是分裂
为不同的零部件或子系统。这一事实使我们得以理解:朱莉
亚身上不可能存在各种有关的功能,这些功能是实现人格整
体或至少达到较高水平人格整体的前提;事实上,朱莉亚身
上也的确不存在这些功能。
人格整体是反射性意识的先决条件,反射性意识是这样
一种能力,使个体相对无自我意识地意识到其自我的行动。在
朱莉亚身上,每一子系统都有意识对象的能力,但是,彼此
分离的子系统,就可能意识不到对方身上正在进行的过程。例
如,当朱莉亚与我交谈时,可以设想她身上某一子系统正在
“讲话”。然而,由于朱莉亚身上看来并无完整的整体,因此
“她”不能作为一个整体的人意识到该系统正在进行的言行。
反射性意识看来是“记忆”的先决条件,由于反射性意
识的缺乏,“记忆”就变成了七零八落的大杂烩。过去的所有
生活好像都是同时发生的。朱莉亚整个存在中总体经验的缺
乏,意味着她缺乏统一的经验作为基础去为自己的存在划定
清楚的思想“边界”。不过,这样一种完整的“边界”并非完
??
全缺乏。这样,费登的用语——自我()边界,是不令人
ego
??
满意的。我们需要另外的用语来描述总体,费登的自我
()只是这总体中的一部分。我们宁可说:每一系统看来都
ego
???????
有自己的边界。这就是说,相对于某一系统特有的意识而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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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231

别一系统是可能向外表现自己的。在一个完整的整体中,如
果朱莉亚的存在之某一不同侧面对于其余侧面是充分“肌张
力不全”的,那么,就会发生痛苦的冲突。但是就不具整体
性的朱莉亚而言,她内部不可能产生这种痛苦的冲突。我们
只有“从外部”才能看到,朱莉亚的存在之不同的相互冲突
的子系统同时处于活跃状态。每一子系统内部看来都有着自
身意识的焦点或中心——有自己有限的记忆图式、有限的知
觉组织方式;有自己亚自主的驱力或分驱力;有维护自身自
主性的趋向,有威胁其自主性的各种特殊危险。她会把这些
不同侧面看作“他”或“她”,或把它们当作“你”来交谈。
也就是说,对于自身这些侧面她没有反射性意识;相反,子
系统的活动在“她”看来好像不属于“她”,而属于外部世界。
??
换句话说,她产生了幻觉。
不把自身存在的不同侧面作为自身之所有加以接受,这
是朱莉亚身上的一种倾向;与此相应,朱莉亚不能在属于她
的东西与“客观上”不属于她的东西之间作出区分。实际上,
这只不过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朱莉亚缺乏完整的存在性边
界。例如,她会觉得脸上的雨水是自己的泪水。
威廉?布莱克在其描述存在之分裂状态的《预言书》中
描述过这样一种倾向:变成自己所知所觉之物。在朱莉亚身
??????????
上,所有的知觉似乎都有与对象客体混淆的危险。带着这种
困难,她花了大量时间跟自己打交道。“那是雨。我可能是雨。”
“那是椅子……那是墙。我可能是墙。姑娘做墙是多么可怕。”
所有的知觉看来都使她感到融没消失的危险;被他人所
知觉,也使她感到同样的危险。这意味着,她生活在一个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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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分裂的自我
23

法不受折磨的世界中,并且觉得,她对别人所做的事情,正
是发生在她身上使她感到害怕的事情。几乎每一知觉性的行
动看来都无法摆脱自我和非自我的混淆。这种混淆的基础在
于,由于朱莉亚其人的大部分侧面都部分地跑到她的“自
我”之外去了,因而,朱莉亚存在中那些分裂的侧面容易与
他人产生混淆。例如她的内心恶念与她母亲的混淆,以及她
母亲与她的内心恶念的混淆。
这样,对于朱莉亚来说,爱是十分危险的。喜欢=像=
一样。如果她喜欢我,就等于她像我、她是我。因而,她开
始说她是我妹妹、我妻子,是好新娘。我是生活,她是生活
的新娘;她赋予我新的格调。她内部有生命之树。她就是生
命之树。换成我们的说法:

    她在思考思想、、。
abc
我表达了与之十分相似的思想111
abc
、、。
因此,我偷窃了她的思想。

这种精神病的表达方式发展到极端,就是指控我把她的
脑子窃为己用。
相反,如果她抄袭或模仿我的言行,哪怕她觉得有那么
一点点东西“显得”是偷窃于我,那么,她就会准备接受我
所加予的惩罚。当然,融没或混淆的程度因时而异。例如,偷
窃这一说法预先就在自我与非自我之间划出了某种界线。
下面我们将举例说明和阐发以上各点。
最简单的例子之一是,当朱莉亚向自己提出指令并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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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233

执行时,她的存在便分裂为两个“零部件”。她不断通过默念、
出声或幻觉的方式表现出这种行为。“她”会说:“坐下!起
立!”同时“她”就会坐下和起立;或者,来自某一子系统的
幻觉的声音会给出指令,而“她”作为另一子系统将按指令
相应行动。
另一常见的、简单的情形是,当“她”谈论某件事情时,
“她”会发出嘲讽的笑声(思想和情感的不一致)。例如,子

系统对我说:“她是女皇。”与此同时,子系统便发出嘲笑。

在此过程中,许多类似于“干扰”的东西参与进来,子

系统会述说一些相对连贯的东西,接
 
?着又变得混乱起来。于
是子系统便开始述说,但又会突然插进来说:“她()
BAB
偷窃了我的声音。”
在认识了解朱莉亚之后,至少就某种范围可以认为,在
朱莉亚身上,各种具有连贯性的角色组成了所谓内部人格
“集合”;各种各样的子系统,可以根据这一集合中的不同角
色予以识别。
例如,在这集合中会有一个专横的恶棍,总是命令朱莉
亚干这干那。这同一个恶棍会老是向我抱怨“这孩子”:“这
孩子真讨厌,这孩子是废物,这孩子是个贱货。跟这孩子你
别想干什么……”这儿,“你”可能直接指我,也可能指她的
一个子系统;或者,我可能代表了、体现了这一子系统。
朱莉亚内部这一恶棍形象多数时候明显是一个“头儿”。
“她”不大考虑朱莉亚。“她”不认为朱莉亚会变好,也不认
为应该帮助朱莉亚变好。“她”既不站在朱莉亚一边,也不站
在我一边。这一亚自主的子系统可以适当地称为“内部的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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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分裂的自我

母亲”,她基本上是朱莉亚内部的一位女性迫害者。在她身上
集中了朱莉亚归咎于她母亲的一切糟糕的东西。
另外两个子系统也能识别出来。其中一个在我面前充当
朱莉亚的捍卫者,反对“头儿”的迫害。对于朱莉亚来说,
“她”通常把朱莉亚看作她的小妹妹。从现象学上说,可以把
这一子系统看作“她的好姐姐”。
我要谈到的第三个子系统是一位完善的、顺从的、善解
人意的小姑娘。她看来是几年前某个系统的产物,这一系统
十分接近于我所描述过的精神分裂性假自我系统。她会说:
“我是个好姑娘。我按时去洗手间。”
此外还有一些大概来自“内”自我的产物,它们几乎完
全被抽象成了纯粹只是可能性的东西。最后,正如我早先指
出过的,还存在一些不稳定的正常阶段。在这些阶段,朱莉
亚讲话的声音显示出感情上受到惊吓,几乎刚刚能听见。然
而,在这些阶段,她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近乎“自身其人”在
说话。
下面让我们考虑这些不同系统共同运作时的情况。我给
出的例子来自她更连贯的语言:

我出生在一轮黑色的太阳之下。我不是生出来的,我
是崩裂出来的,跟你知道的这种事情不一样。我不是妈
妈哺育的,我是被她窒息的。她不是一位母亲。我正在
选择一位母亲。停下!停下!她要杀死我了!她就要割
开我的喉咙!我坏,我下贱。我让人讨厌。我是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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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235

在前面讨论的基础上,我将对此作出解释,看看究竟发
生了什么事情。
她是以自身其人的语言开始的,其内容仍是几年来对她
母亲的指控。然而,她这一次的表达特别清晰易懂。“黑色的
???

太阳”()
solniger显然象征她的破坏性的母亲。那是一个不
??
断浮现的意象。最初6句话是正常的。接着,她好像突然遭
受了某种可怕的打击,这一打击大概来自她的破坏性的母亲。
在某种内部人格危机中,朱莉亚崩溃了。“停下!停下!”她
简短地说,并又声称:“她要杀死我了!”接下来的几句话是
对自己防御性的诋毁,使用的语言跟她的坏母亲对她的指责
一样:“我坏,我下贱。我让人讨厌。我是废物……”
对母亲的指控总是容易激发这样一些灾难性的反应。在
后来一次对话中,朱莉亚又像往常一样指控她母亲。这时,那
位坏母亲用通常的指责打断“那坏孩子”的话:“那是个坏孩
子,那孩子真讨厌。那孩子是废物。”我打断这些话说:“朱
莉亚害怕因为说这些东西而自己杀死自己。”我说完这话,谩
骂即不再继续,但“她”非常平静地说:“是啊,是我自己的
内心恶念在杀害我自己。我始终害怕我母亲,将来也是如此。
你认为我能活下去吗?”这一相对完整的表述清楚地表明她的
“内心恶念”和她真实母亲的混淆。她的内心恶念是对她进行
??
迫害的坏母亲。正如前面指出,朱莉亚无法让她真实的母亲
真实地接受她的需要,让朱莉亚得以将自身部分内心恶念投
射到她母亲身上,这一点可能是精神分裂症的形成因子之一。

①(黑色的)一词由一词变形而来,常带侮辱性。——译 注
nigerneg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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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分裂的自我

如果她母亲的确承认朱莉亚的指控具有某种合理性,那么,通
过对她母亲缺点的了解,朱莉亚“内心恶念”的迫害就会得
到某种缓解。

这孩子不想到这儿来,你看出来没有?她是我小妹
妹。这孩子不知道不该她知道的事儿。

这是朱莉亚内部的“大姐姐”在说话,要我明白朱莉亚
单纯、不懂事,并因而不知道害羞和责任。与单纯无知的
“小妹妹”系统相对照,“大姐姐”系统是一个十分懂事和负
责的“人”,善意而懂得保护别人,但也喜欢以保护人自居。
她并不站在成长中的小妹妹一边说话,而总是“为”小妹妹
说话。她希望保持现状。

这孩子的脑子坏了。这孩子脑子不开窍。你想给她
开窍。为这件事我决不会饶恕你。这孩子是死的又不是
死的。

最后一句的含义是,如果让“这孩子”在某种意义上是
死的,那么在另一种意义上她就可以不是死的。但是,如果
要担起责任让她“真是”活的,那么,她就可能“真的”被
杀死。
不过,这位“姐姐”也会说这样的话:

你必须要这孩子。你必须让她受欢迎……你必须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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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237

心照料这姑娘。我是个好姑娘。她是我小妹妹。你必须
带她去洗手间。她是我小妹妹。她不懂这些事情。她不
是不可救药的孩子。

这位大姐姐有经验,有知识,有责任感,有条理,与单
纯、无知、不懂责任、任性的小妹妹恰成对比。在这里我们
还看到,朱莉亚的精神分裂症并非简单地在于她身上没有
“正常”的核心,而在于她完全缺乏整合机制。这位“大姐
??
姐”作为朱莉亚存在中的一个成分,能够以有条理的、正常
的、有分寸的方式说话,但那不是朱莉亚在说话;朱莉亚的
???
正常,可以说是分裂了,被封闭了。朱莉亚的真正的正常并
不依赖于能够通过一位“大姐姐”正常地说话,而依赖于对
其自身整个存在的完整的整合。她把自己看作一个第三部分,
而在大姐姐说话的当儿小妹妹又突然闯入(“我是个好姑
娘”),这就使她的精神分裂症变得复杂起来。
当朱莉亚确实向我表现她自己的言行的时候,她由此表
现出来的“自我”完全是精神错乱的。她那些的确是含义隐
晦的、浓缩的语言,似乎大都属于她自我系统的残片。这些
语言一旦被解码,就会揭示出,这一自我系统或许是幻想化
的内自我的产物。在关于正常的精神分裂性阶段的讨论中,我
们已经描述过这种内自我。
这一自我会同时经验到幻想的万能C无能等等如此极端
的悖论,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努力作过说明。这一自我之
经验的现象学的诸特征,在朱莉亚身上看来原则上也是相似
的。但是,如果想要对朱莉亚这一“自我”的经验进行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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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分裂的自我

学的构建,那就需要先把朱莉亚的精神分裂症翻译为正常的
语言。我必须再次指明,在这样的前后关系中使用“自我”一
词,并不包含说:这是她的“真正的”自我。然而,这一系
统中看来的确包含着一个生长点,围绕着它整合是可能发生
的;而在解体中,这一点看来则是无法维系的“中心”。它看
来是向心或离心倾向的原点,是朱莉亚存在中真正的疯狂之
核心,是朱莉亚存在中最根本、最重要的侧面;它似乎不得
不保持混乱和僵死的状态,以免朱莉亚真的被杀死。
我们将试图描述这一“自我”的本质,为此不仅要借助
直接来自这一“自我”的语言,也要借助看来是来自其他系
统的语言。至少就这“自我”其人本身而言,这种语言并不
是很多的。在朱莉亚住院的几年中,大量的这种语言或许已
压缩为不断复现的电报式短语,其中包含了大量的信息。
正如我们前面所见,朱莉亚说她身上有着生命之树,而
这生命之树的苹果即是她的乳房。她有10个乳头(她的手
指)。她拥有“整整一个苏格兰高地步兵旅中士兵的全部骨
骼”。她想什么,就拥有什么。她想要的一切,她都拥有,同
时立刻又没有。现实没有向她的任何意愿或恐惧投下影子。每
一意愿瞬间便得到幻想的满足;同样,每一恐惧也在幻想中
瞬息即逝。于是,她可以是任何人,可以在任何时候置身任
何地方。“我是丽塔?海沃丝,我是琼?布隆戴尔。我是女皇。
我的皇族姓氏是朱莉亚尼。”她告诉我,“她自我满足,自我
占有”。然而,这自我占有是双重含义的,自有其黑暗的一面。
她是一位被自身存在之幻象所“占有”的姑娘。她的自我在
现实世界中没有自由、自主性或力量。她喜欢是谁就是谁,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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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
 
?9
23

正因为如此,她谁也不是。“我是众生。我在你们所有人中间。
?

我是个非人。”(也可以说:是个修女,是个名词,是个无人
称的单数)作一个修女有许多含义,其中之一与作一个新娘
恰成对比。她经常视我为兄长,自称为我的新娘或“忠实的、
可爱的、生气勃勃的生活”之新娘。当然,对她来说生活与
我某些时候是同一样东西,正因为如此,她害怕生活,或者
说害怕我。生活(我)会把她砸成肉浆;生活(我)会用炽
热的钢铁灼烧她的心脏;生活(我)会砍掉她的四肢、舌头、
乳房。生活被她用可能想象到的最激烈的破坏性语言表达出
来。它并非我的有关性质,也不是我所拥有的某种东西(例
如,男性生殖器也可看作炽热的钢铁)。它是我之所是。我即
生活。虽然她体内有生命之树,但她总的说来觉得自己是生
命的破坏者。因此,我们不能理解她为什么害怕生活会摧毁
她。生命通常用男性或男性生殖器形象加以象征,但是,她
所希望的似乎不只是成为男性,而且还同时拥有加强了的全
套两性装备,拥有苏格兰高地步兵旅士兵的全部骨骼和10个
乳头,等等。

       她生于黑色的太阳之下。
       她是西方的太阳。

黑色的太阳,那是古老的、极为不祥的意象,常常独立
地升起在各种文学作品的地平线上。朱莉亚14岁离开学校,

①非人()、修女()、名词()均谐音谐形。  ——译 注
nounnunno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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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分裂的自我

她读得很少,并且也不特别聪明。她几乎完全不可能涉及到
这方面的材料。不过,我们不打算进一步探讨这一象征的起

源,而只把她的语言看作一种表达——表达她对存在于自身

世界(BBB)的体验。
beinginherworld
她总是说她母亲根本不想要她,她母亲以某种可怕的方

式把她崩裂出来,而不是让她正常地降生。她母亲一直“想

要又不想要”一个儿子。她是“西方的太阳”,换句话说,她


是意外的儿子;在降生时,她母亲出于厌恨把她变成了姑

娘。黑太阳的光芒烤焦了她,使她枯萎。在黑太阳下面,她

了无生气地生存着,像一件僵死的事物。因而:

我是大草原。
她是荒毁的城市。

在大草原上,唯一有生命的东西是野兽。老鼠占领了荒

毁的城市。她的生存只能通过完全荒芜枯瘠的废墟表达出来。

这种生存性的死亡,这种僵眠状态,是她在世界之中的存在

的通式。

她是荒园孤魂。

在这种死亡中没有希望,没有未来,没有可能性。一切

①在英文中,西方的太阳()与意外的儿子(
Occidentalsunaccidental

)音形俱近。  ——译 注
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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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我241

都已发生过了。没有快乐,没有可能的满足或满意,因为那
个世界跟她一样空虚而僵死。

水罐破了,井也枯了。

她完全茫然无措,看不到一丝希望。她无法相信什么地
方还会有爱。

她只是这世上众多姑娘中的一位姑娘。人人都假装想要
她又不想要她。我毫无意义、毫无价值地活着。

然而,在更前面的地方我们看到,她在自己眼里是有价
值的——哪怕这自我评价也只是一种幻想的方式。信念(不
管这信念是怎样精神错乱,它还是表达了对自身内部某种巨
大价值的信心)并未熄灭:什么极有价值的东西深深地失落
或埋葬到她内部了,只是,她自己和别人都尚未发现。如果
谁深入到黑暗的泥土深处,他就会发现“闪亮的金子”;如果
谁潜进深不可测的水里,他就会发现“海底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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